107 枪声 （虐）

    原来这一枪，是远处的狙击手开的。残暴的歹徒端着枪，狰狞狂躁，极度失控，正好又暴露在窗前，为了人质安全，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孙并非有意踏入危险境地，而是一直躲在墙根隐蔽处，是杜烁一点点把他引出来的。

    杜烁进去前冯队就叮嘱过，尽可能与他交谈，卸下他的防备，拖延时间，制造机会，最好将他引到视线开阔的地方，方便他们行动。杜烁收到指令心下明白。

    溪乐离开后他便想方设法与孙对话，真假话掺杂（与秦相反，他对孙说的只有两句是假的），使其打开心扉，尽情发泄情绪。

    眼见他越来越失态，心想机会快来了，又趁热打铁多添几句。既然他那么信任秦，索性撕开其真面目，多暴露些秦的卑鄙龌龊，戳穿他眼中的既有形象，让他明白自己有多愚蠢无知，竟然被这么一个无耻小人骗了……果然，他越发癫狂，一步步失控，直到枪响。

    看着那穷凶极恶的匪徒连带他的枪，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他竟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无比悲凉。虽解除警报，一记天大的闷棍却又锤了下来，砸得他内心空洞，怅然若失，怔怔愣在原地。

    “要是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

    他六神无主，呆呆望着眼前一具尸体的孙家栋——染红了半块地面，自己却渐渐变得僵硬煞白，再无半分生的气息，只有死鱼般鼓起的眼珠子还在凸瞪这世间。他不由联想到他弟弟，那个继弟，他走的时候他不在场；若在的话，是不是也如眼前这般……

    正在他茫然出神漫无目的之际，传来一声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呼唤——“阿烁！”

    是溪乐，她来了！

    她被换出去后，打击太大，身心双重不适，现场的医生忙拉她去救治，眼见就要把她送上救护车带离现场，她却即刻清醒了：坚决不去！

    她哭求医生警察，自己没有大碍，一切都好，千万不要把她带走。她不能离开这，她未婚夫还在里面，她绝不能抛下他，绝不能！若非要带她走，她宁可再进去！好歹让她留下，哪怕隔一道墙做个伴儿……

    他们见她死活不走，意志坚决，情绪激动，一时难以说服，不禁也有些感动。大夫又查看她身上确实没什么要紧伤，强行带离万一失控了，反而更棘手，负责的警察便同意，让她在一旁安心等着，又叮嘱千万别冲动。

    就这样，溪乐如愿留在现场。周围都是人——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救死扶伤的医生，她被重重保护着，按理说很安全；但其实，她毫无感觉，她的心从来没有放下来过，魂也完全不在这具躯壳。

    她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没多久，身后急匆匆跑来两个人，肖镇南和李知楷。他们见到她，无甚大碍，关切地问候，她依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一座木雕，没有人样。

    直到嗙一声枪响，她回神了！她还记得，他们在国外一处小镇度假时，宽阔宁静的原野上有一株巨大无比的树，树桩粗壮，树冠宽广，里面茂密葱茏，容纳着不少生物。那是它们歇脚的家。若有鸟群纷乱骤起，四散而飞，哗啦啦在天空闹作一团，必是有什么动静惊扰。那动静，正是现在的枪声！别无二致。

    瞬间她清醒了，意识归位。朝着前方的破厂房，浑然忘了自己曾有多害怕，径直奔着去了。她不管不顾冲破一切屏障，不闻不问狠命向前跑，唤着他的名字，居然和破门而入的警察前后脚到。

    杜烁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从秦燿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不再沉沦于既往的泥淖，魂魄重新附体。见到她的一瞬间，忽然眼睛一酸、眼眶一湿，滚下热泪来。

    溪乐见他安然无恙跪在地上，忙不迭扑过去，也在他身前猛地跪倒。两人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紧紧抱在一起，与往日一样，密不透风，坚若磐石。恨不能将对方生生揉碎、溶进自己骨血里，合为一体才好，这样就永远不分离……

    杜烁没想到她竟擅自作主留在这里，又想到方才换人质时的冲动，仍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便捧起她的脸，对着那任性的姑娘说，“你怎么来了？以后再不听话，看谁还管你！”

    溪乐听他这强装硬气的训斥口吻，感到无比安心亲切，又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禁又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继续扑倒在他怀里，无声痛哭。

    俩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直到警察收队来劝，才缓缓分开。

    冯队走来安慰，“放心吧二位，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你们做的很好。尤其是杜先生，沉稳镇定，英勇过人，有力协助我们击毙了悍匪，清除一颗社会毒瘤。我在此代表警队，表达诚挚的谢意。至于李小姐，得听我一句劝：案发现场总是严肃而危险的，再怎么护夫心切，也不能爆冲啊！”溪乐默默低头，略感羞惭。

    警察继续说道，“后面我们会护送二位去医院做个检查，建议你们先平复一下心情，尽快回归正常生活”。

    他俩收起情绪点头道谢，杜烁为她擦去眼泪，整理仪容，又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溪乐这才感觉到疼，刚被狠狠踹了几下，还有大面积皮外伤，胃也不太舒服。因此他们先去医院，暂不回家。

    俩人出来发现这儿还有熟人在，便过来说个话，报个平安。肖和李都在外头等着，亲眼见到他们一齐走出，这才放下悬着的心，长舒一口气，换上了笑容。

    他们分别是为不同的人来此，所以笑的内容也不同：镇南笑中带泪，是心有余悸的压力释放，刚才极度恐慌和过于担忧，使他沉痛万分却不得宣泄；李知楷笑中泛苦，全程见证这一切，使他默然，前方无路可走，自己的一份心意只能悄然埋葬。

    杜烁简单解释了下，他们随后要去医院，不能回公司了。镇南满口打包票，“放心，有我替你看着，保证没问题。你们安心养伤，我们等一个全新的、健康平安的总裁回来”。李知楷则关心询问“伤得严重吗？”溪乐答不要紧，都是小伤，无需记挂。一番话毕，两人并肩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肖和李的神色，一亮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