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天生一对
162.天生一对
这场病养得太久了。 久到宁檀差点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晴还是雨。 她窝在屋子里,日复一日地昏睡、吃药、望着窗外发呆。 这间安静又干净的房子仿佛一座玻璃罩子,温和、封闭,连风声都隔绝得刚刚好。 江砚年偶尔会来,永远带着不重不轻的小礼物,茶点、水果、项链,或是一束她曾随口提过喜欢的花。 只是除了他和盛衍,她也从未见过其他人来。 这件事起初她没多想,可渐渐地,她开始察觉出点奇怪的味道—— 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对方,甚至从未在她眼前同时出现过。连枝枝都只能通过电话联系,每次都被说“她还在恢复期,暂时不方便见人”。 她觉得憋闷,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 屋里开着暖气,窗户上凝了一层浅雾。她窝在沙发角,披着件绒毯,腿上摊着一本书,却一页都没翻过去。 手机夹在肩和脸颊之间,通话里传来枝枝熟悉的声音。 “……你现在那边还下雨吗?听说那地儿老下雨,不得抑郁啊。” “还好吧,懒得出门也没啥事做。”宁檀声音有点哑,眼神落在窗外天色上,整个人蜷得小小的。 “你真是养病养出仙气来了。”枝枝在那头啧了一声,话题转得轻松,“江砚年呢?他还在?你都病这么久了,他天天照顾你,不心动也假吧。” 宁檀没说话,轻轻笑了一下,捏了捏毯角:“别胡说。” “我看他是真喜欢你……”枝枝顿了顿,声音里藏了点探听,“那纪珩呢?他怎么样了?” 她手指一僵,随口道:“……应该还没醒吧。” 枝枝忽然沉默了一秒。 “……你说什么?” “他不是还在医院?盛衍没说他醒了……”她语速慢了些,语尾几不可闻地颤了颤。 “你居然不知道?”枝枝的语气一下子变了,有点吃惊,甚至带了点不确定,“纪珩……好早就醒了啊。” 一瞬间,整个人都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我……不知道。”她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 枝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急了:“可他真的醒了!我一个月前在他公司楼下碰到过他,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要陪朋友出门吗?那天我陪朋友过去面试,就……真的见到他了。” 宁檀指尖发凉,几乎无法组织语言,只是呆呆地问:“他……还好吧?” “怎么说呢……”枝枝叹了口气,语气慢慢沉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挺冷的,脸色特别不好,比以前还不好接近。听说他恢复后立刻就回公司了,也没公开露过面,基本就埋在项目里,所有人都说他变了。” “变了?” “嗯,就是……有点像在发疯地工作。有人说他是为了压下心理创伤,也有人说,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宁檀没说话,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背靠在沙发上,睫毛轻轻抖着。 “檀檀,你真的……都不知道吗?”枝枝低声问,“这件事,难道盛衍没告诉你?江砚年也没说?纪珩也没找过你?” 她喉咙发紧,好一会儿才哑着声低低道:“没有。他们都没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那他们在瞒你什么?” 他们在瞒她什么? 简短几句话,却让她陡然觉得房间里那股暖气变得黏腻,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里面。 她脑海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忽然鲜明了起来—— 纪珩。 他醒了。 可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再也坐不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脚一落地才发现自己力气还没恢复得那么完全,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沿深吸一口气。 她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外套套上,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匆匆扎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一拉门把手——却拉不动。 她怔住,又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开。 门是,从外面反锁的。 她后知后觉地僵在原地,背脊有一瞬间的发冷。 之前她病得重,也懒得动,所有的药都是有人送进来,饭菜按时送来,她也习惯了这种“被照顾”的状态,从未主动试图开门。 可她现在明白了。 她,是被关起来的。 盛衍把她锁在了这间房里。 这个疯子…… 心里一点点浮起怒意,她拿起着手机,立刻拨了盛衍的号码,电话刚响起两声,还没接通,门口却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盛衍站在门外,高高的身影挡住门口的光。 他穿着一身深色风衣,眉眼一如既往的疏淡,垂着眸子看她,声音温和得像往常一样: “怎么了?” 宁檀站在原地,呼吸有些急促。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铺垫,手扬起,“啪”的一声,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盛衍被扇得偏过头,脸颊浮起一片红印。 他没有还手,也没有怒斥,只是缓缓转回脸,眼底一片晦暗不明,唇线紧绷,却一句话也没说。 “去哪?”他声音低哑,像夜色里掐断的风,“这么急?” 宁檀不答。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步子不停地从他身侧擦肩,带着隐忍了一整天的怒气。 盛衍伸手想拉住她,被她猛地甩开。 “盛衍,”她声音冷下来,“你把门锁上是什么意思?” 她回头看他,“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病人?囚犯?” “我只是想让你休息。” “可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她眼底泛红,指尖颤了颤,“你连纪珩醒了都不告诉我。” 盛衍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唇线紧绷得几乎要割破。 “因为你一听见他的名字,就不要命了。”他终于开口,语气冷得近乎冰霜,“他在,你眼里就没有别人。” “那是我自己的事。” 他眼神一晃,像被扎了一下。 宁檀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就往门外走。 盛衍没有第一时间阻拦。 可当她手握住门把,真正要踏出这栋她被囚禁了太久的公寓时,他终于动了。 他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大到几乎让她吃痛。 “你要去找他,是吗?” 他声音不高,却冷得吓人。 “你现在就想冲去见他,穿着刚换的衣服,头发乱成这样,也顾不上?” 她挣不开他的力气,只能不停地晃手:“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 盛衍终于怒了。 他脸上的克制全部崩塌,眼神像要将她吞掉:“他早醒了,他从你离开就一句话不说。他不要你了你知道吗?他从没问过你——你去找他干什么?” “你以为你对他来说多重要?”他低吼,语调哑得可怕,“你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不如!” “可我就是想见他,”她的声音却不高,反而极轻极轻,却带着一种固执,“哪怕只看一眼。” 盛衍的手一松,她顺势挣脱开,转身就要走。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当回事?” 他忽然在身后问,语调低低的,“檀檀,我照顾你那么久,守着你发烧,半夜给你喂药……你看不见吗?” 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他。”盛衍一步一步逼近,声音沙哑,“他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是我陪着你撑过来的。为什么你现在,想到的还是他?” 宁檀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心口压着一股莫名的钝痛,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刚醒那几天,连站都站不稳,我不敢睡觉,就怕你喘不上气……” 她听着他一句一句讲,指甲陷进掌心。 “我不是纪珩。” “我没他冷静,也没他聪明……但我比他更早爱上你,从始至终。” “檀檀,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是。” 她身体一僵。 这个秘密她守了两辈子,此刻却被这样轻易道破。她应该惊慌的,可奇怪的是,心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执拗的孩子气,“所以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你继续和他在一起……只会重蹈覆辙。” “你别走,好不好?” 那句话说得极轻,像从心底溢出来的最后一次恳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在玻璃上,很响很深。 她终于回头,看着他眼底猩红的血丝,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只是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