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景澄睁开眼时，乐思还陷在熟睡中，嘴角挂着一丝可疑的口水痕迹，显然是昨晚宿醉的后遗症。

    轻手轻脚起身，刚踩上拖鞋，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准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冯助理”三个字。景澄走到客厅接起，冯助理干练的声音传来，“赵总，今天上午十点您要和铂悦的陈总监会面，对方确认会准时到场，我已经把整理好的方案和备选资料放在您办公室了。”

    这次和铂悦的合作对公司至关重要，对方计划重新装修二十层的行政酒廊和三十间豪华套房，需要一批风格统一又兼具艺术感的装饰画，预算高得惊人，几乎是公司半年的流水总和。

    挂了电话，景澄洗漱后留了张便签给乐思，悄悄叫车离开了。

    上午九点，景澄准时出现在公司。冯助理跟着进到办公室，一如往日递上一杯冰美式，“陈总监他们十点到，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好。”景澄打开方案快速浏览一遍，最终决定道：“把‘城市肌理’和‘自然低语’系列的实物画稿搬到会议室，重点标注材质和装裱工艺。你去安排吧，我再捋一遍细节。”

    九点五十分，景澄整理好走进会议室时，铂悦的陈总监正和两位同事在看墙上的画作样本。见到景澄，陈总监率先伸出手：“赵总，早。”

    “陈总监早。”景澄笑着回握，示意众人落座，“方案里的三个主题，想必您已经有了初步印象？”

    陈总监点头，“城市肌理这个主题很符合我们的预想，但我们更关心实际落地效果——比如行政酒廊那面三米高的背景墙，选画的比例会不会失衡？”

    景澄早有准备，立即调出效果图，“您放心，我们按墙面尺寸做了缩放模拟。这组《纵横》系列用了竖幅拼接，远看是连贯的城市天际线，近看每幅都有独立细节，既不会显得空泛，也不会过于拥挤。”她指尖指向屏幕，“而且画框用了哑光黑金属，厚度控制在三厘米内，能贴合墙面又不会有笨重感。”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双方围绕画作尺寸、安装时间、验收标准展开细谈。陈总监尤其关注后期维护，“酒店人流量大，画框积灰、画布沾污都是难免的，你们能提供多久的保养服务？”

    “一年内免费上门保养两次，包括除尘和轻微污渍处理。”景澄递过补充条款，“如果是意外损坏，我们可以提供半价修复，这是合作过的博物馆给的推荐信，他们的古画修复都是我们团队负责的。”

    专业的细节把控让陈总监彻底放心，最终敲定‘城市肌理’用于公共区域、‘自然低语’用于套房，约定三天后签合同。

    景澄看一眼时间，笑着提议：“快要十二点了，附近有家私房菜味道不错，我订了包房，陈总监赏光一起吃个便饭？”

    陈总监爽朗回应：“好啊，正好聊聊后续安装的具体流程。”

    饭局上，双方敲定了分批次安装的时间——先完成行政酒廊，再逐楼层推进套房，每批安装后安排专人验收。直到下午两点，景澄才带着初步协议回到公司。

    刚进办公室，冯助理就拿着会议纪要进来汇报，“赵总，下午三点的项目启动会，各部门负责人都到齐了。”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冯助理将协议副本分发下去，景澄强调：“铂悦的单子，是我们今年最重要的合作，必须零差错。”

    她看向设计部，“一周内出所有画作的最终尺寸图纸，标注清楚色彩校准参数，尤其是《雾松》系列的留白比例，必须和酒店软装方案完全匹配。”

    接着转向采购部，“装裱材料下周必须到位，画布要用防紫外线的进口亚麻布。金属框的焊接点必须做钝化处理，不能有毛刺——上次乐洲酒店反馈的画框刮手问题，绝对不能再出现。”

    最后看向安装部，“你们和酒店工程部对接，出详细的安装路线图，避开客人入住高峰，工具要套防尘罩，绝对不能损坏酒店设施。”

    直到会议尾声，景澄再次强调：“每个环节都要留验收记录，三方签字确认。出了任何问题，直接问责负责人。”

    散会后，景澄又泡在办公室核对合同细节。从付款节点到违约条款，逐字逐句标注修改，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光影，才惊觉已是晚上七点钟。

    揉着酸胀的脖子起身，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提示两通未接来电——郑阿姨。

    看通话记录，一通在上午十一点，一通在下午五点，都精准卡在她可能休息的时间。景澄大概猜到，郑阿姨找她一定和周牧泽有关，可看打电话来的时间又不像要兴师问罪。

    电话拨回去，那边很快接通，郑阿姨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景澄啊，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没有的阿姨，刚忙完，才看到电话。”景澄放轻声音，“您找我有事吗？”

    郑慧沉默几秒，声音更低了，“景澄，能不能……麻烦你来看看诺诺？他从昨天回来就不对劲，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打扰你。”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现在就过去。”景澄猜测大概是周牧泽又闹幺蛾子，她不想让郑阿姨更为难，便也不多追问。

    挂了电话，景澄拿上手包快步下楼。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她略显疲累的面容，她才后知后觉感到身心倦怠。想到周牧泽，更觉心烦，她真想锯开他的头颅，仔细翻看几遍，也好查出病因对症下药。

    开进周宅，景澄一眼就看到等候在停车场的褚管家。

    褚映芝等车刚一停稳，就焦急的上前打开车门，“赵小姐，您快跟我上楼吧。”

    “褚姨你别急，我们慢点走，不差这一会儿时间。”景澄晚上一点东西没吃，刚一下车，眼前饿得直发晕。

    “好好。”褚映芝慢了没两步，步频又快起来，“您不知道，小泽他从昨晚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夜突然发起高烧，吃药打针都没用，烧糊涂了……烧糊涂了就喊您的名字……”

    喊自己的名字？景澄不禁想到乐思昨晚的醉话，难不成真让乐思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