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哎呀，这孩子，穿上浴衣可真是标志的！”河田真纪子有些惊讶地捂着嘴，看着板板正正穿着深蓝色浴衣，穿着木屐平稳站立在门口的深津一成。虽然平时也看得出是个好看的孩子，但穿上浴衣的深津一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河田真纪子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好多遍，上手牵着深津一成转了一圈，满意地对着不明所以的深津一成点点头。

    “我mama真的很喜欢你。”换好同样的深蓝色浴衣，河田雅史推着深津一成出了门，大大地叹了口气，把mama笑眯眯的视线关在了厚实的木门后。有的时候对上河田真纪子那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河田雅史总会感到一阵心虚。

    她发现了什么吗？她看着深津一成的目光总是耐人寻味。复杂的思绪又要在脑海里缠成杂乱的线团，河田雅史摇了摇头，决定先不要让这件事情占据自己的脑海。嘛，问题到来之前的焦虑可以说是毫无必要的精力消耗，河田雅史决定在自己和深津一成的关系完全暴露之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两天前，深津一成又一次和他一起乘着摇摇晃晃的乡村巴士，回到了世外桃源一样的静谧小村。相比起去年，今年多了高大却还是像孩子一样的美纪男，三人沉默着走过了像去年一样的乡间小路。前来开门的河田真纪子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展开双臂，勉强将三个高大的和尚头小子一起揽在怀里。

    河田美纪男在mama的怀抱里泣不成声，随即又被哥哥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头，说你这小子，眼泪鼻涕都要弄湿我的衣服了！深津一成感受着自己肩膀上温暖的手臂，微笑着轻轻向和田真纪子鞠了一躬。

    “又来打扰你们了pyon。”河田真纪子大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们可是天天盼着你和雅史一起回来呢！站在门口的三人被真纪子推搡着进了家门，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冰凉的点心等着孩子们。深津一成听着屋里电扇的嗡鸣，含着不锈钢勺子想，一直就这样也不错吧。

    竿灯祭在两人的期盼中终于来临。河田雅史和父母挥手告别，就带着还不太习惯穿着和服和木屐、有些僵硬的深津一成向着主会场出发。

    昏暗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缩短，再拉长，在下一个路灯到来之前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没有人说话，过分安静的氛围让河田雅史觉得有些沉闷，不时地瞥一眼只是专心低头走路的深津一成。踏在泥土地上的脚步声交错，夏夜闷热黏腻的空气里只有逐渐弱下去的蝉鸣。

    从广岛回来之后的几天，深津一成的沉默表现得过于明显，让河田雅史无法不察觉。但即使察觉到，河田雅史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虽然安慰的言语让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但往常用来活跃气氛的手段最近在深津一成身上都屡屡失效，河田雅史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抓着深津一成带着些许硬茧的手掌又紧了紧。

    深津一成任由河田雅史握着他的手带路，穿着木屐的两人步伐都比平常慢了不少。不知道路过了多少盏路灯，周围终于在蝉鸣中穿插了些嘈杂的人声。河田雅史松开了深津一成的手，

    改为抓着他的手腕汇入了缓慢向前挪动的人海中。

    逐渐陷进人群之中的深津一成环视一周，成群结队的初中生少男少女们拿着圆滚滚的苹果糖打闹，短袖短裤的情侣挽着手黏在一起说笑，不远处穿着和服的阿姨们掩着嘴盯着他们两个，小声笑着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河田雅史还在寻找合适的观赏位置，突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了扯。他疑惑地回过头，对上深津一成直直的目光，指了指旁边正在用力吆喝的面具小摊摊主。

    “嗯？你要那个吗？”河田雅史顺着深津一成的手指看过去，眼睛镂空的兔子面具被摊主摆在了整个小摊的最前面，围了一群不到他腰这么高的小朋友扯着mama的衣服下摆、和服袖子说要那个。深津一成点点头，不由分说地带着河田雅史往那个方向突入。

    河田雅史被衣袖传来的力道牵引着慢慢地越过了小朋友们，对着笑呵呵的摊主说请给我那个。在河田雅史看来有些奇怪的面具转眼间已经安置在了深津一成脸上，小兔子眼睛处抠出来的两个小洞里深津一成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闪烁着奇妙的满足。

    这家伙和旁边那群小鬼头根本没什么不同。河田雅史在心里吐槽着，收好自己有些过于小巧的零钱包，拉着深津一成在一群小鬼羡慕的目光里突出重围。

    回到游行主路旁的人行道，两人最终选定了在层层人群之后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他们都不太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加之这两人的身高让他们即使在人群之外对着主干道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就不去做前排太过高大挡人视线的讨厌鬼好了。

    “要开始了哦。真的不要苹果糖？”靠着墙壁抱着手的河田雅史不自觉地带上了哄小孩的语气，转头问把面具推到侧面，同样靠着墙壁的深津一成。头顶暖黄色的灯笼与月光糅杂在深津一成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相比起去年已经褪去不少婴儿肥的光滑脸颊让河田雅史莫名有种想要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不喜欢。太甜pyon。”深津一成摇摇头。河田雅史只好悻悻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已经热到有些融化的苹果糖。

    确实太甜了。河田雅史被预料之外的甜度惊得皱了皱脸，悄悄瞥了一眼盯着道路出神的深津一成，舔了舔嘴唇。

    气氛就这样又一次沉默下去。

    正当河田雅史烦恼着到底该如何活跃过于沉闷的氛围时，竿灯祭开始了。周遭一下变得沸腾而嘈杂，河田雅史在sao动的人群中不动声色地牵住了深津一成的手。

    细细的竹竿上灯笼像花一样盛开，牵着手的两人盯着不断掠过眼前的壮观灯群，不时发出感叹。暖黄的灯笼、拍着手肆意欢笑的孩子、穿着华丽和服的夫人、身旁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恋人，深津一成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脱出了身体，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要是时间能够停在这里该多好。要时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没有比赛失败、没有队友的哭泣，除了篮球和正在身边的河田雅史，其他的一切已经从脑子里远去。

    “一成？怎么了吗？”河田雅史慌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嗯？”深津一成疑惑地反问，视线里河田雅史的大手覆上自己的脸颊。他顺着河田雅史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划过有些粗糙的大手，沾上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泪水。

    啊，为什么会流泪？深津一成只觉得万千思绪堵在心口，难以厘清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河田雅史松开了他的手，慌忙掏出洗得发白的手帕轻轻擦掉深津一成的眼泪。

    “以后也要一起打篮球。”河田雅史听到眼泪还在源源不断涌出但仍旧面无表情的深津一成冷静地说。

    “大学也要在一起。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河田雅史好不容易擦干的脸颊又被新的泪水打湿，他索性放弃擦拭，拉着深津一成躲进昏暗的角落，捧起他的脸深深印下一吻。

    深津一成仰起脸迎合着河田雅史激烈的吻，舌头被纠缠得难以自持，唾液都快要沿着嘴角滴下。半晌，厚实的嘴唇终于离开了自己。

    “你这家伙，”河田雅史灿烂的笑容印在深津一成眼中，“我可没想过要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