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
惨白的月轮被浓厚的乌云吞噬,只透出几缕黯淡的微光,将天地浸入一片粘稠的墨色。万籁俱寂,唯有风穿过庭中枯枝的呜咽,更衬出深宅大院的死寂。某处地方官员的宅邸内,一声凄厉到几乎撕裂喉咙的惨叫骤然爆发,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紧接着,是粘稠液体猛烈喷溅的“噗嗤”声! 一大片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暗红液体,猛地泼洒在精致的窗棂纸上,瞬间浸透了薄薄的屏障,勾勒出屋内惊心动魄的轮廓。 室内,烛火摇曳,光影诡谲。一个身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官员,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双腿无措地蹬踹着地面,徒劳地向后挪蹭。他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濒死的惨白和扭曲的惊恐,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暴突出来,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步步逼近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漏风般的嗬嗬声:“不……不要……不要过来……”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仿佛是从最深沉的墨池中走出的修罗。一袭墨色长袍,质地奇诡,在昏暗光线下似乎能吞噬掉所有光线,上面用暗如凝血的红线绣着繁复而妖异的花纹,如同盘踞的毒蛇。一头长发,是泼洒开来的最纯粹刺目的鲜血之色,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冷白妖异。她脚下,一具无头的尸体正汩汩地涌着血泉,脖颈断口处参差不齐,粘稠的血液在地面肆意流淌、蔓延,无声地控诉着方才电光火石间的残酷屠戮。 诡异的是,尽管周遭已是血污地狱,那女子的剑,以及她那身墨色暗红的衣袍,竟纤尘不染,干净得令人心底发寒。仿佛那喷溅的血雨,在她身周尺许便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滑落。 “不……不要杀我……”官员涕泪横流,裤裆处已然湿透,散发出腥臊的气味,他语无伦次地哀求,“你要多少钱……金子!银子!库房的钥匙都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女子微微低头,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如同凝固的、深不见底的血潭,毫无波澜地锁定他。她开口,声音不高,却阴恻恻地穿透了官员的哭嚎,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针扎进他的骨髓: “你拐卖的那些孩子,像你现在这样,哭喊着向你求饶的时候……你可曾,放过他们一个?” 官员张大了嘴,恐惧彻底冻结了他的思维,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呃……”。 寒光一闪。官员那颗肥胖的头颅瞬间脱离了脖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高高抛飞而起,滚落在血泊之中。断颈处,guntang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带着强劲的力道,猛烈地向上喷溅,溅湿了房梁和墙壁,发出“滋滋”的声响。 女子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她手腕轻振,那滴血未沾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低鸣,已然归入腰间古朴的剑鞘。 几乎同时,一道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嗓音,如同鬼魅般从庭院角落的阴影里飘来:“啧,动作倒是利索。不过……怎么不先骗点银子再动手?家里那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胃口可不小,养起来费钱得很。” 女子抬步,墨色的袍角无声地拂过门槛,踏入庭院冰冷的夜色中,声音比夜风更凉:“呵,杀了他,他库房里积攒的那些沾满血泪的‘钱’,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不成?” 随着她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宅邸内那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地上那摊摊刺目的血迹和尸体,竟如同被岁月侵蚀的沙画,开始无声地、迅速地崩解、分化,化作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尘埃,打着旋儿升腾,最终消散在空气里。不过几个呼吸间,地面上只余下几件破损的衣物、散落的金银,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仿佛刚才的一切杀戮与诡异,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走了,”那冰冷的女声在夜风中飘散,“下一家,还在等着呢。” …………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夜露的湿痕。一声清脆而急促的童音,如同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破了街巷清晨惯有的宁静与慵懒: “号外!号外!惊天血案!” “魔教教主‘血手观音’重出江湖!血洗官邸,片甲不留!” “号外!号外!血手观音重现人间!” 报童瘦小的身影在稀疏的行人间穿梭,手中高举着刚刚从活体印刷机上下来、还散发着浓烈油墨气味的号外。那粗黑醒目的标题,像一道道未干的血痂,狰狞地印在粗糙的纸张上,瞬间攫住了所有听闻者的心神。恐慌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早起的人群中扩散开来,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嗡嗡作响。 辞九正坐在街角一家老茶馆临窗的位置。清晨的茶馆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老茶客在慢悠悠地啜饮着早茶。窗外报童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和人群的sao动,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微微蹙眉,放下手中温热的粗陶茶碗,起身走到门口,从报童手中买了一份还带着油墨香的号外。 重新坐回窗边,借着透进来的清冷晨光,她展开了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笔触粗犷却极具冲击力的木刻版画——描绘着昨夜惨案现场的景象:破碎的窗纸、地上散落的衣物、以及那仿佛能透过画面嗅到的浓重血腥气。绘画者显然力求真实,甚至带着一丝猎奇的渲染。 文字部分则更加详尽。不仅以近乎冷酷的笔调描述了昨夜官员府邸发生的可怖杀戮,更着重强调了“血手观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标志性特征:案发后弥漫的诡异血雾,以及尸体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只留下被遗弃的破烂衣物。行文间充斥着“手段残忍”、“令人发指”、“魔头再临”等字眼。 死者被描绘为当地一位颇有声望的慈善家,文中不吝赞美之词,细数他设立了多处粥棚,收容救济无家可归的孤儿和乞丐的善举。 紧接着,报纸用了相当长的篇幅,罗列了“血手观音”过去十年间犯下的所有“滔天罪行”。一条条看下去,辞九的眉头越锁越紧。这些案件的共同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各地声名显赫的大善人、大慈善家,要么是富甲一方广施恩惠的豪商,要么就是乐善好施、爱民如子的官员。 辞九逐字逐句地读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纸面,留下微凉的触感。窗外喧嚣的议论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份充满了血腥与正义谴责的报道中。报道的逻辑看似清晰:一个残忍嗜杀的魔头,专门针对行善积德的好人下手。 然而,当她的目光一遍遍扫过那些被精心排列的、所谓的“慈善家”受害者画像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细小的芒刺,悄然扎进了她的心底。这些画像上的人,或肥头大耳,或道貌岸然,眉眼间总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生厌的气息?与报道中描述的“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似乎隔着一层难以穿透的迷雾。这份“别扭”感,并非源于对魔头的同情,而是本能的源于一种对报道所述“事实”完整性的直觉性质疑。她合上报纸,指尖停留在那粗糙的画像上,清亮的眸子里沉淀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辞九的指尖还停留在报纸粗糙的版画上,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困惑。邻桌的喧嚣却像无形的潮水,悄然漫了过来,淹没了她周遭的寂静。 旁边一桌,明显是几个风尘仆仆的江湖汉子。他们穿着粗布劲装,腰间挎着形制不一的兵刃,靴子上沾满尘土,显然是刚进城不久。桌上摆着几碟粗粝的点心和几碗冒着热气的粗茶。 一个满脸络腮胡、嗓门洪亮的汉子呷了一大口茶,抹了把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让邻桌听得清楚:“哥几个,都听说了吗?新鲜热乎的消息!” “啥消息?别卖关子!” 旁边一个精瘦些、眼神活络的汉子立刻接茬,身子微微前倾,显露出浓厚的兴趣。 络腮胡汉子环顾四周,仿佛要确认隔墙无耳,才用那带着点江湖切口的口吻道:“这次武林大会,嘿,可不简单!背后站台的,是……宫里那位!” 他用手指隐晦地向上指了指,“皇家cao办!” “嚯!” 精瘦汉子倒抽一口凉气,旁边一个一直闷头吃点心、面相憨厚的壮汉也抬起了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为啥?朝廷不是向来不怎么掺和我们江湖事吗?” 精瘦汉子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络腮胡汉子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兴奋:“我听道上兄弟传,是为了……抓人!”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抓那个……‘血手观音’!” “嘶——!” 这次是几个人同时倒吸凉气的声音。那憨厚壮汉更是脸色微变,手里的点心都忘了往嘴里送。 “追捕那个煞神?!” 精瘦汉子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我的老天爷!这……这不是让大伙儿去送死吗?!那‘血手观音’的手段,你又不是没听过,杀人无形,连尸首都化灰啊!去多少填多少!”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几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仿佛那血雾弥漫的恐怖景象就在眼前。 络腮胡汉子见状,却嘿嘿一笑,拍了拍精瘦汉子的肩膀,语气轻松起来:“慌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知道这次谁领头吗?” “谁?” 其余两人异口同声。 “白曦!白盟主!” 络腮胡汉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的崇敬和笃定,“咱们正道魁首,白曦女侠亲自挂帅带队!” “白曦盟主?!” 精瘦汉子眼睛一亮,脸上的惊惧瞬间被狂喜取代,猛地一拍大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有白盟主在,那还怕个球!”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得意,“那什么血手观音,再厉害能厉害过咱们盟主?她那望舒剑一出,冰封千里,什么妖魔鬼怪都得趴下!咱们跟着去,那就是走个过场,跟在盟主后面……嗯,划划水,捡捡功劳就成!手到擒来的事儿!” “对对对!” 憨厚壮汉也连连点头,憨厚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功劳和赏赐。 辞九沉默地听着,窗外的喧嚣和邻桌的议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那“划划水”、“手到擒来”的轻佻话语在耳边回荡。她端起面前的粗陶茶碗,指尖触及碗壁,只觉一片冰凉。碗中的茶水早已失去了氤氲的热气,静静地映着她沉静而带着一丝忧虑的眸子。那微凉的触感,如同此刻她心底悄然升起的一缕寒意,无声地蔓延开去。 辞九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茶碗冰凉的边缘。邻桌江湖汉子们轻佻的“划水”论调,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这就是真实的江湖吗?三教九流混杂,鱼龙难辨,蝇营狗苟之徒与想象中的仗剑高歌、快意恩仇,相去何止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疏离感,悄然弥漫心间。 正沉浸在这份微凉的思绪中,一只指甲缝里嵌着污垢、指节粗短的手,突兀地伸了过来,带着一股劣质烟草和汗渍混合的酸馊气,指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摊在桌上的那份血腥号外。 一个贼兮兮、带着几分油滑谄媚的声音随即响起,像阴沟里爬出的蛇,黏腻地钻进耳朵:“哟,这位女侠,也对那‘血手观音’的勾当感兴趣?嘿嘿,算您问对人了!小的这儿,可有外头听不到的独家消息,包您大开眼界!要不要……花点小钱,听听?” 辞九抬眼。桌旁站着一个干瘦如猴的男人,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市侩的精明和贪婪,嘴角挂着自以为是的笑意。他一身半新不旧的绸布衫,努力想装出点体面,却掩不住那股骨子里的猥琐气息。 辞九没有接话。她甚至没有看那男人谄媚的笑脸,清冷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他那只刚刚缩回去、此刻正不安分地搓动的手指。随即,她左手极其自然地按上了桌边斜倚着的剑鞘,右手拇指无声地顶开了剑镡。 “消息就不必谈了。” 她的声音不高,平静得如同深潭寒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先把我的钱袋还来。” 男人的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如同被冻住的油彩,三角眼里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惊惶。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依仗,猛地一拍手,声音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尖利:“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片子!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茶馆角落阴影里,几个早已按捺不住的彪形大汉猛地窜出!他们个个肌rou虬结,面露凶光,手持钢刀铁棍,身上带着明显的煞气和酒气,显然是做惯了这等勾当的打手。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刃摩擦的声响,瞬间打破了茶馆的宁静,吓得其他茶客纷纷缩头躲避。 蝶辞九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掠过一丝近乎叹息的了然。她身形未动,只是握着剑鞘的左手一松,右手顺势流畅地一抽—— “锃!” 一声清越剑鸣乍响! 剑光如一道乍现的寒泓,瞬间撕裂了茶馆略显浑浊的空气! 辞九心中已然绷紧,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然而,当那几道凶神恶煞的身影裹挟着风声扑至眼前时,她敏锐的战斗直觉却捕捉到了一丝……荒谬感? 这些看似凶悍、气势汹汹的打手,在她眼中,动作竟是如此的迟滞笨拙,脚步虚浮,招式衔接处破绽百出,挥舞的兵器轨迹在她看来清晰得如同孩童涂鸦。他们的“凶狠”,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表演。 “真是的……” 辞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悄然一松,甚至涌起一丝啼笑皆非的无奈,“也好,正好拿你们试试手,看看自己在这‘江湖’里,究竟算是个什么水平。” 念头电转间,她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简洁到极致、精准到毫巅的动作。她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又似鬼魅飘忽,在几个壮汉笨拙的攻击缝隙中轻盈游走。手中长剑并未出鞘伤敌,仅仅是以包裹着剑鞘的剑身,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迅捷无比地点、拨、挑、扫! “啪!”“当啷!”“哎哟!” 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脆响和痛呼几乎同时响起! 钢刀脱手飞出,砸在桌椅上;铁棍被巧妙一挑,打着旋儿砸中同伴的脚面;有人手腕剧痛,捂着手腕哀嚎倒地;有人被剑鞘精准扫中腿弯,噗通跪倒在地……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条大汉,已然如同被拆了骨头的癞皮狗,东倒西歪地滚了一地,只剩下捂着痛处呻吟的份儿。 那贼眉鼠眼的男人,脸上的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惨白的惊惧和难以置信。他看着自己重金雇佣、平日里在街面上也算横着走的“中流砥柱”们,此刻竟在眼前这个看似纤弱的少女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如同土鸡瓦狗般瞬间瓦解,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踢到铁板了!绝对是踢到铁板了!” 这些打手可都是他从各门派搜罗来的内门弟子啊!除了那些名动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天骄,寻常好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这十年来崭露头角的年轻俊彦,哪个他没见过画像、没背过特征?他行事向来谨慎,专挑那些看起来生面孔、好拿捏的下手,怎么今天就撞上这么个煞星?! 眼前这少女,看面相顶多十五六岁,气息沉静内敛,出手却如此老辣精准,这分明是天骄级别的水准!是哪位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新放出来祸害……不,新放出来行走江湖的高徒啊?!完了完了,这次真是瞎了眼,以为是个软糯可欺的软柿子,谁承想里面裹着的是块能砸死人的寒铁! 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念。男人连滚带爬地扑到辞九脚边,动作麻利得令人咋舌。他双手哆嗦着,先是恭恭敬敬地捧上那个刚刚从辞九身上“顺”走的、绣着兰草的素色钱袋,紧接着又把自己腰间那个鼓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也一并解了下来,双手奉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女……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真容,冒犯了您老人家!该打!该打!这……这点小钱,权当给女侠您压惊赔罪!求您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蝶辞九看着脚边那鼓鼓囊囊的陌生钱袋,正微微蹙眉,犹豫着该如何处置这烫手的“战利品”。拿?似乎不合道义;不拿?又显得过于迂腐。正当她内心天人交战,指尖无措地悬在半空时——“噗嗤。” 一声极轻、极悦耳,如同珠玉落盘的可爱轻笑,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咫尺之处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和毋庸置疑的熟稔: “小meimei,拿着吧。江湖规矩,这可是你堂堂正正赢来的战利品,不拿白不拿呢。” ‘什么?!’ 蝶辞九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脊椎直冲头顶!以她如今的感知和警觉,竟有人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贴近自己身后,自己还毫无察觉!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缕疾风!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足以令人屏息的容颜。 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的且极具侵略性的妩媚与纯净交织的美。肌肤胜雪,欺霜赛雪。最令人心颤的,是那双含着盈盈笑意的眸子——浅蓝色的虹膜澄澈得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冰湖,在茶馆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非人的、摄人心魄的微光。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女子那头如瀑般披散而下、不掺一丝杂色的雪白长发时,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当今武林盟主,白曦! 白曦似乎很满意辞九的反应,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笑意更深,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寒水。她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动作自然而优雅,仿佛拂去花瓣上的露珠般,轻轻拈起了地上那个属于小偷的鼓囊钱袋。 她的手指纤长灵巧,指尖随意一挑,钱袋的束口便松开了。只见她手腕微倾,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里面黄澄澄的金锞子和白花花的银锭,如同小溪般精准地流泻而出,悉数落入了辞九那个绣着兰草的素色钱袋中。 做完这一切,白曦才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那个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贼眉鼠眼男人。她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甜美、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弧度,声音也如同裹了蜜糖,软糯动听: “你好呀~小老鼠。” 她歪了歪头,雪白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更添几分无辜的纯真,“那么现在,你是想自己乖乖跑去官府自首呢?还是……想让我‘亲自’送你一程呀~~” 最后那个“亲自”,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亲昵,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却让那男人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吓得魂飞魄散! “白……白……盟……盟主!” 男人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禁。他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我自首!我这就去自首!马上去!求求您……求求您,可千万别动手!” 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连滚带爬地朝着官府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凄惨的哭嚎声和求饶声在街道上回荡,至于他如何语无伦次地哀求官差赶紧把他锁进大牢最深处的细节,已无需赘述。 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白曦这才悠然收回目光。她抬手,用纤长莹润的指尖,随意地撩了一下垂落颊边的雪白长发,动作慵懒而妩媚。随即,她再次转向蝶辞九,微微歪着头,那张绝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纯粹而明媚的笑容。 她大大方方地向辞九伸出了那素白的手: “好啦,小麻烦解决啦。初次见面,女侠你好呀,” 她的声音清越如冰泉相击,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我叫白曦。” 蝶辞九感觉自己像是被那道笑容和那伸出的手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冰蓝眼眸和雪白长发的影像在反复闪烁。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有些迟疑地抬起自己僵硬的手,轻轻触碰到对方微凉而柔软的指尖,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您……您好。我,我叫蝶辞九。” 白曦的笑意瞬间加深,那冰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河流转,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她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辞九的手,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撒娇般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邀请: “小辞九,名字真好听呢。相逢即是缘,既然都是去武林大会的路,一起走啊?” 蝶辞九只觉得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和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若有似无的冰雪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蓝眼眸注视下,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地、带着点恍惚地点头: “好……好的……” 那一声“好”,轻飘飘的,仿佛不是从她自己口中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