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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譬如昨日死(7)

    

第三十九章 譬如昨日死(7)



    春社宴后数日,七人暗暗分工。方修远派了自己的心腹盯梢,不出两日便有消息回报。

    “许嘉延隔上一两晚,必乘一辆无纹饰的马车出宫,行迹极为隐秘。只有一个赶车的小厮,车灯也不点明亮,像是刻意避人耳目。”他对弟弟们说。

    方戢摩拳擦掌:“果然有鬼!今晚就跟上去。”

    方修远点点头:“嗯,今晚行动!”

    方行昭犹犹豫豫地问:“要不要叫大哥和二哥啊?”

    方敬止也说:“好久没和大哥二哥一起玩了……”

    两个最小的还是想维护他们七兄弟的感情。

    方靖成却没有那么乐意:“上次在书房遇到他们,他们两个吵架,却都不理我。”

    方修远想了想:“还是叫吧,大哥二哥都已有官职,遇到什么事情他们更好出面。”

    兄弟们商量已定,分头去请。

    方良正伏案批阅卷宗。他淡淡一句:“若不是为了长姐,我才懒得同你们凑热闹。”

    方至襄那里更直接:“我自然要护长姐周全。只是——”

    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她,我才不想和某些人同行。”

    七人在宫门口会面,方良神色冷峻,方至襄亦是绷着脸。

    他们乘坐那车潜行而去。小辈们有说有笑,大哥与二哥之间确实冷到极点。

    方行昭有心想让他们和好,便说:“我们一起击个掌吧,好久没有一起行动了!”

    方良还没说什么,方至襄先冷冷说:“某人那日处置大宗伯案子一样,对大官轻拿轻放,当作没发生?”

    “那是权宜。”方良神色一沉,“那人虽有过失,但治他就是治他一家的命。何必赶尽杀绝?”

    “呵。”方至襄冷笑,“不是赶尽杀绝,是执法如律。你心里明明是念着他女儿,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良眉心一紧,猛地转过头去:“少在这胡言乱语。”

    “胡言?你我心里清楚。”方至襄冷冷道,不再看他。

    方靖成见气氛实在僵得可怕,忙打岔:“哎呀,别吵了,别吵了!等抓住许嘉延现行,咱们兄弟再慢慢算账,好不好?”

    方戢也连忙劝:“对啊,大哥二哥,今晚是为了长姐,咱们得齐心才行。”

    方修远稳声补了一句:“事有轻重缓急,先盯紧许嘉延。”

    一阵低声插话,算是把那股火药味冲淡了几分。

    就在此时,他们到了目的地。只见许嘉延坐的那架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小巷外,巷口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院门紧闭。

    七人下了马车,趁夜色翻过院墙。

    院里植着几株桃花,枝影斑驳,随风摇曳。屋中灯火未熄,透过纸窗映出人影,一男一女。

    几人屏息蹲在墙下,耳朵紧紧贴着。

    院内传来女子低泣:“你总是隔几日才来一回,我一日比一日难熬……腹中的孩子也越来越重了。”

    许嘉延压低声音安抚:“忍一忍吧。等我与公主大婚,前途稳固,自会接你母子进门。”

    “那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女子说,“你和公主的婚事甚至还没有到明面上来。”

    “啧,”许嘉延踢了一下脚边的铜盆,“你以为我不想快些?只是她的母亲不同寻常,是袁太宰的嫡女,入宫后又被封为夫人,她与王后情同姊妹。她们二人皆看重这场婚事,所以才迟迟不曾颁下旨意。”

    女子抽噎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那我岂不是要一日一日熬下去?”

    许嘉延冷哼:“忍着!等她一过门,你便是我第一个要接进府中的人。夫人也好,公主也罢,到时候谁还能拦得住我?”

    屋里话音渐歇,随即传来衣裳摩挲与低低喘息声。女子羞怯的呢喃透出纸窗,许嘉延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十分轻佻。

    墙外七个少年脸色各异。

    方行昭一头雾水,睁着圆圆的眼睛,正要追问,便被方良猛地捂住耳朵,自己却也是脸颊都红透了。

    方至襄也黑了脸,推着几个弟弟往后退:“快走,别丢人现眼!”

    一行人慌慌张张翻墙而出。

    谁知方良落地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嘶——”他闷哼一声,额角差点磕到青砖。

    方至襄下意识伸手把他扶起:“小心点。”

    兄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只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两个总算肯有点交集了。

    七人重新钻进马车,夜色沉沉,车厢里一时静默。只有马蹄声与车轮声伴着心头的燥气。

    方戢最先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个许嘉延,简直不是东西!”

    方靖成攥紧拳头:“骗长姐,竟还想羞辱长姐!”

    方敬止脸色涨红:“我现在就想冲过去揍他一顿!”

    方修远眯起眼,冷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良沉声:“他辱我王室颜面,更辱长姐清誉。”

    方至襄点头,语气锋利如刀:“若不让他付出代价,怎能解气?”

    车厢里压抑的火气逐渐汇成一处。方行昭眼神却是格外坚定:“那就一起狠狠教训他!”

    七人对视,一齐说:“好!”

    院里灯火渐渐熄灭,夜色愈发深沉。七人屏住气息,守在暗处。

    不多时,院门轻轻推开。许嘉延整理着衣冠,脚步轻快,显然心情极佳。

    “就是现在!”方修远低声一喝。

    方良身形一闪,稳稳拦住守着马车的小厮,反手捂住他嘴巴,冷声道:“老实点,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小厮吓得动都不敢动。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齐刷刷扑上去。厚实的麻袋兜头一套,将许嘉延严严实实地围起来拖走。

    许嘉延被拖进一条荒僻小巷,四下漆黑,他心跳得极快,恼火得恨不得把这几人撕了,嘴上却说:“几位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

    他拼命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他们几个合力。

    “押稳了!”方修远冷声吩咐。

    方靖成和方敬止齐齐压着麻袋口,方行昭发出号令:“打他!”

    方至襄的眼神锋锐:“敢欺我大姐,该死!”

    话音落下,方良终于走上前来,直接一拳狠砸在麻袋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许嘉延闷哼,身子被打得一歪。

    “你自诩风度翩翩,背地却行这等卑劣之事!”方良一拳接一拳,砸得拳风呼呼作响。

    方修远也抬脚狠狠踩下:“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方靖成抡起胳膊就打:“你个混账东西!”

    方敬止飞快踹过去,满是愤怒:“坏人!大骗子!”

    方行昭一拳砸在麻袋上:“卑鄙!”

    巷中拳脚声此起彼伏,麻袋里的惨叫逐渐变成低低的哀鸣。

    方至襄最后冷冷补上一脚,吐出一句:“若再敢靠近大公主一步,下次就不是一顿打,而是要你的命。”

    七兄弟打得气喘吁吁,才一齐住手。

    麻袋被丢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里面的人蜷缩,气息微弱。

    方良甩了甩手,沉声道:“走。”

    几人气还没顺过来,脸上却忍不住浮出痛快的笑意。方靖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爽快!真是爽快!”

    方戢哈哈一笑:“这回可算出了一口气!”

    方行昭眼睛亮得像要冒火:“下次再敢碰长姐,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方敬止也跟着攥拳点头:“对!再敢来,我们兄弟一起打得他连许司徒都不敢认!”

    方良甩了甩指节,眼神凌厉,沉声道:“这事算是个警告。记住,他若再敢动歪心思,就别怪我真要了他的命。”

    方至襄补了一句:“我也一样。”

    兄弟们对视,心底的隔阂在这夜风里似乎被冲散了几分。

    众人快步回到马车前,翻身上车。车轮碾过石板,夜风卷着他们衣襟翻飞。

    方戢率先笑起来,笑声带着少年气盛的张狂,瞬间传染开来。

    方靖成也跟着笑:“咱们七个在一起,还有什么怕的?”

    方修远勾了勾唇角:“兄弟齐心!”

    车厢里笑声与说笑声此起彼伏,少年的声音随着车轮一路散进夜色。

    青灯远去,马蹄声急。

    七个少年各自倚坐,眉眼间皆有未褪的稚气,却已透出潇洒风流的锐气。

    两年后,方令仪与许嘉延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