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关心你呢

    林多雨醒来的时候，头已经不痛了。

    她虽瘦弱，却命比草贱，韧如蒲苇，沉沉睡去一夜，烧已经退了。

    坐起身定了定神，看到桌上的水盆、水杯和粥碗，房子里除她之外只有沈西朝，想来是受了沈西朝照顾，今日身体已然大好。

    看了眼闹钟，跟平常的生物钟也相差无几，刚好能赶上早上的自习课。

    匆匆收拾着去了学校，教室里的同学正在课代表的带领下读书。林多雨拉开椅子，在陈森森打量的目光下坐好。

    她率先开口：“我好了。”

    陈森森微笑着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拍拍她的肩膀：“你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林多雨笑了一下，拿出英语书倾斜在桌上：“谢谢你昨天帮我请假。”

    “不用谢，沈老师人还蛮好的，听你感冒请了假，还问我你吃饭没有，吃药没有。”

    林多雨好奇探头：“是吗？那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啰，”陈森森悄悄凑来脑袋，补充了一句，“昨天晚自习沈老师跟班主任换了，她是不是回去照顾你了？”

    林多雨有些惊讶，原来沈西朝为了照顾她专门换了课。教师之爱真伟大。

    不过这个事情不方便说，要是误会沈西朝对她多有偏爱，被别的学生听到就不好了。

    她转过脸看向陈森森探究的神情，淡淡一笑：“这么八卦啊？老师的事你也打听？”

    “人生不吃瓜，不如当王八。”

    “歪理，人哪儿有王八长寿。”

    下一句脱口而出流利的英语打断对话，见林多雨开始早读，陈森森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早读结束，英语课完，一到语文课，陈森森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我就说你感冒怎么好这么快，你传染给沈老师了？”

    沈西朝今日戴着一只口罩，包裹了大半张脸，素着眉眼，没有化妆。皮肤白嫩，更显得眼下青黑，微耷的眉眼流露出一丝倦意。

    林多雨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把目光与自己对上，摇摇头，回答陈森森：“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

    上着课，沈西朝的声音从口罩传出，比起往日的清脆柔和，添了一点瓮声瓮气的效果。

    她时不时咳嗽一声，声量也小了一些。

    派语文课代表拿了小蜜蜂耳麦，课堂才得以在洪亮的声音下进行下去。

    下课了，有几个喜欢沈西朝的学生围住她，七嘴八舌地发问。林多雨也在人群后面听了一耳朵。

    “沈老师你感冒啦？”

    “吃药了吗，沈老师？我有金嗓子喉片，要来一片吗？”

    “要我帮你接水吗，沈老师？”

    沈西朝一一回答，笑眼弯弯的，脾气好得出奇。

    “只是轻微感冒，吃过药了，没什么事。要帮老师接水吗？谢谢你，我的小帮手。”

    “课间十分钟呢，别浪费在我身上，都跟同学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沈西朝抱着课本出了教室，同学们四散离开。林多雨站在讲台下，思索着要不要去办公室找沈西朝一趟。

    沈西朝应当是照顾她这个病人染上了感冒，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去看看她。

    钱，她没有，倒杯热水献献殷勤什么的，她也能做。

    想到做到，林多雨的执行力向来很高。她喊了报告进了沈西朝办公室，杵在沈西朝面前站得笔直。

    “多雨，怎、怎么了？”

    沈西朝吓了一跳，林多雨进了办公室话也不说，直直把她盯着。

    她刘海长得长，几乎触到上眼睫，刘海下一双眼睛圆咕隆咚、黑漆漆的，闷声不说话的时候，跟她之前在路边见过的黑眼珠流浪猫似的，仿佛蓄势待发的下一秒就要起跳到她脸上来。

    林多雨不知道她结巴的原因是被她突然站到面前吓到了，她看着沈西朝素净的眉眼，问：“沈老师因为照顾我感冒了是吗？”

    对桌的同事投来讶异的目光，沈西朝心下一慌，忙否认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体质太弱吹风感冒了。”

    “哦，”林多雨点了下头，接着说：“昨天谢谢沈老师了，沈老师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嗯嗯，没事，老师是大人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只是轻微感冒，你别担心，”沈西朝又弯起她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半含秋水，“咳，要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吧。”

    “沈老师……”

    “学生关心你呢。”

    对桌六班的语文老师含笑打趣，沈西朝有点不好意思地挽了挽耳发，催促林多雨：“课前准备做好了吗？快回去吧。”

    沈西朝连下两次逐客令，林多雨知情识趣，告别后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昨晚发生的情景。具体记不清了，但沈西朝给她擦汗喂她喝粥，她依稀有点印象。

    这样看来，兴许这位沈老师是个好人。

    知书达礼，脾气温和，脑子也不笨，怎么会得罪以前的学校下放呢？

    端看她在班上才来没多久受欢迎的程度，沾花惹草，不懂拒绝，兴许是像郑老师那样的烂桃花惹的麻烦。

    林多雨妄自揣度着，没过多久，因为繁重的课业，将对沈西朝的好奇心和猜测抛诸脑后。

    林多雨感冒痊愈只用了两天，沈西朝则戴了一个星期的口罩。

    反正在家里也没有睡觉的地方，这周末林多雨不打算回去。加上沈西朝感冒总不好，整天咳咳嗽嗽，病恹恹的，林多雨留下也能帮忙煮个饭洗个碗啥的，挣挣表现，聊表心意。

    她尝过沈西朝做的饭，沈西朝说自己做菜味道一般，真不是谦虚。调料放得斯文，跟她本人一样，每道菜端上来清汤寡水，都是淡淡的。

    还好林多雨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是最好的食客。

    趁着周末有空，林多雨观察了下厨房用具，准备给沈西朝露一手。

    感冒还没好，得吃点清淡的。林多雨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趁着沈西朝在书房批改作业之际，炒了藕丁炒rou、醋溜土豆丝，再打了个青菜粉丝汤。

    沈西朝一走出来，看着桌上的饭菜，连连称赞。

    “多雨，你太厉害了！”

    摘下口罩的沈西朝，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病容，眼睛却很明亮。

    两人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尝了尝，林多雨看她露出笑容，心里也松了口气。

    没有哪个厨子不想收到食客的好评。

    沈西朝笑说：“多雨你的厨艺比我厉害多了，相比之下，我做饭简直是糟蹋粮食。”

    “沈老师夸张了，你做饭也好吃到我每次都光盘行动了。”

    沈西朝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入碗中，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林多雨：“民以食为天，要不多雨你晚饭还是跟我一起吃吧，我做饭的时候你在旁边指导两下，说不定我的厨艺就能突飞猛进呢。”

    林多雨轻笑：“如果沈老师让我执掌大勺的话，我挺乐意。”

    “咳咳！”

    “呛到了吗？”林多雨忙去厨房拿了个空碗，舀了一碗汤给她，“喝点汤，沈老师。”

    沈西朝喝了口汤，润下喉咙，扬起眉毛，神色惊诧：“你每天作业那么多，让你休息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你做饭？”

    林多雨不以为意：“我炒菜很快的。”

    “咳，林多雨同学，不要小瞧大人好吗？我会提升厨艺的。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午课上完你就回来吃饭。”

    面对沈西朝的热情，林多雨也可以选择拒绝，在家里吃饭虽然会花费更多时间，但相对地，也能解决跟同学不对等相处的问题。

    沈西朝是大人，欠了一次，不差再欠一次。

    林多雨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低头说：“那我再给沈老师写张欠条。”

    沈西朝一噎：“……不用。”

    “那我可不敢吃沈老师买的饭菜。”

    林多雨脾气上来还挺像一头倔牛，青春期的孩子情绪变幻莫测，沈西朝无奈妥协：“那你写吧，我先保管着。”

    林多雨露出笑容，她就知道，沈西朝想不着痕迹地帮助她，提出相应的条件，她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