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逐耍玩
第九章 追逐耍玩
下午雨便小了,已经是打伞就能下山的程度了,她欣喜万分求着柳万春借给她伞。 柳万春拿了把竹伞递给她,担忧道:“不需我陪你下山吗?这山盘绕复杂,我还是担心你。” 明薪不喜他,若不是大雨困住她,她早就回家了,这时候她高兴到有些口无遮拦:“不用啦,你脚还伤着,我一人就可以!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我定让哥哥来好好答谢你!” 柳万春轻笑点头,垂眼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 明薪包袱拿好,撑着伞边走近雨里。 虽说雨小了,但还是有风吹得她走路扭扭歪歪,身体上的疲惫无力早已被欣喜掩盖,她快步走着下山。 柳万春一身青衣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一阵阴风吹过,树叶落在地上发出声响,再一抬头便见空无一人,连同那座屋子也消失了。 雨水多泥泞,山路上更是如此。 明薪小心翼翼地落脚,明河亲手缝制的鞋子也被泥土弄脏,裙角也沾湿落灰,这些时日无人如明河一样照顾她,她狼狈的像只小老鼠,可怜兮兮的。 走了很长时间,明薪心里委屈难受,莫不是柳万春骗她,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她几乎是快看不清路了,大风也欺负她,几乎是故意般要将她的伞吹走。 实在走不了了,她又不能回去,于是想着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稍作休息,左找右找也只让她找到一棵大树,她借着繁茂的树枝挡雨。 这些时日她没哭过鼻子,却在这时委屈涌上心头,看着瓢泼大雨更是难过,于是张开嘴大声哭泣,雨声也大将她的哭声盖住。 突然从远处传来呼唤声,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这声音过分耳熟,是她哥哥明河的声音! 难不成哥哥病好了,见她不在身边,上山来寻她! 明薪欣喜若狂,连忙站起来跑过去,却跑了几步后再没听见声音。 她哭着喊哥哥,生怕哥哥听不见,身后却突然传来哥哥叫她名字的声音,她又连忙转身跑去,却又在要离近时没了声响。 一来二去,明薪迟疑下来,停在原地不敢动。 纵使喊她的声音愈发温柔,她也僵硬在原地,身后的冷汗沾染衣衫。 似是感觉到什么,她猛地朝身后看去,雨雾中身着青衣的墨发男子走来,眯着眼睛笑看她。 他还是那副温和如玉的样子,嘴角噙着浅笑,可当他的目光掠过明薪的脸时,却让她莫名打了个寒噤。 明薪惊恐地发现,在这雨雾中,柳万春衣衫半点雨滴都未有,他姿态闲适不似之前的虚弱,反而歪了头轻笑,玉色皮囊下仿佛藏着汹涌恶意。 柳万春慢慢踱步逼近,随着他走近,雨却停了。 她惊恐的抬起头,却突然发觉根本没有下雨刮风,而是艳阳的晴天。 原本被雨淋湿的发丝和衣衫却突然干了,连同她鞋袜间的湿泥也不见了。 背后的冷汗冒出,她缓缓看向地上的伞,霎那间毛骨悚然。 那根本不是伞,而是一节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腿骨! 男人垂眼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似是怕她不懂,好心的指了下天,温柔的同她说:“看,这雨何时停,我说的最准。” 纵使明薪再怎么愚笨,身体渗入的寒意骗不了人。 几乎是瞬间,她的脑中会想起这几日的疑虑。 为何,他光是坐在那里,就有兔子跑过来。 为何,从未见他烧火,却一瞬便有做好的饭菜。 为何,只几日时间便过的飞快? 那夜里的窃窃私语,耳边尖叫求救的声音。 每每她说起哥哥时,柳万春总是做出令人匪夷的神情。 柳万春一步步靠近,骤然变得逼仄粘稠,脸上却挂着那副惯常的笑容,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温柔三分,日光在他睫毛下投出鬼魅般细长的阴影。 明薪应激般定在原地,直到男人的大掌扶住她的双臂。 柳万春轻张着嘴,声音放得极低,像浸了蜜般柔柔拂过她的耳际。 “meimei,我同你讲个故事。” —— 300年前,曾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误入深山迷了路。 他拨开一层层杂乱的树丛,看见了一双猩红的兽瞳。书生被一只老虎扑倒,将他撕碎咬碎吞入腹中,鲜血喷了满地,便是一丝rou都没剩下,只留下了一层层衣衫在原地。 书生以为自己入了老虎口,便是死了的命,但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说来可笑,鬼魂怎么能算活着呢? 书生离不开深山,他的rou身在山君腹中,魂魄被困在深山中。 他日夜被不甘折磨,瞧着一个个入了深山又走出去的人难掩嫉恨。 凭什么,他们能出山? 凭什么他们没被老虎吃掉? 凭什么他们活着?! 书生不满,日复一日的怨毒中,他成了为虎作伥的鬼魂。 哪怕是旅人被老虎吃掉,他也还是不满。 他要看更多的猎物恐惧的逃窜,在虎口下被撕扯成烂rou的绝望痛苦。 一松,一紧。 一紧,一松。 逃吧,逃吧,旅人逃出不了这深山。 哪怕是成了厉鬼,书生也欢喜,撕得他们魂飞魄散才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几百年,纵使天灾人祸,也有逃入这深山的人,也一并被一鬼一虎虐杀殆尽。 直到,伥鬼看到了那个叫明河的男人。 他怨毒了他,也恨狠了他,便是次次从手中溜走都使他厌烦,更不要提那口中的meimei。 那两人总是一同上山打猎,时时刻刻说着那个叫明薪的meimei。 伥鬼躲在暗处,死死得盯着明河。 他有meimei,便是每日都要提,想着念着… 凭什么!!! 那如狂风骤雨的嫉恨席卷而来,无人能听见伥鬼的声嘶力竭,用怨毒仇视着。 伥鬼要杀了他,将他的皮活剥下来,吃他的rou喝他的血,等着他变成厉鬼再杀一次。 借着阴风,却没曾想此人大命难死,捡了条命。 但他的meimei却上山了,伥鬼在暗处窥饲着,诡异而癫狂的大笑,得不到解脱的白森的牙与赤红的眼都想将她骗入腹中。 … 明薪指尖轻颤,僵硬着身子被男人抱下冰冷的怀里。 “…哥哥的伤…是你做的…”明薪压抑住喉间的尖叫,硬挤出话语质问他。 柳万春轻抚着她的发丝,捻起一缕摩挲:“是又怎样?他不还活着吗?” 不等明薪回话,他伪装的轻柔声音还在继续,每个字都像是敲在冰面上,气息黏腻冰冷:“你会留下来吗?” 明薪惊恐的瞪大眼睛,用力推开柳万春,刚转身就被树丛中的声响定在原地。 空气似乎被凝滞了,无形沉重压了下来,明薪屏住呼吸,林间树叶晃动而落,深沉而缓重的兽吼间巨大的虎掌从丛林中抬起,弯钩般的尖锐利爪落下地上发出声响。 它缓慢的从从中现身,宽阔的颈部与肩胛肌rou掩藏在皮毛下虬结起伏。黄褐色斑纹的皮毛在树木中若隐若现,巨大的头颅转向她,猩红色的虎瞳钉死在女人身上,注定被它撕碎吞下的rou。 被压迫性的兽瞳盯着,她身子一软要倒,却被身后男人抱住。 柳万春扶着她的腰,指了指面前的老虎:“若是你留下来,便不吃你可好?” 明薪被吓得流泪,连忙求他:“不要!不要吃我!我不走!我留下来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不想被吃着…我怕疼…我怕疼…” 柳万春温柔的拨开她散落下的发丝,看着她娇嫩漂亮的脸蛋笑出声:“怎么这么乖?吓坏了?” 就在明薪觉得有一线生机之时,男人却舔食着她脸上的眼泪轻声道:“我不信你。” “小骗子,你一旦下了山,便不会再上山了。” “我怎么能放你走呢?” “可是我有法子,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柳万春将她的乱掉的衣衫穿好,将她的长发用发带系好后拍了下她的小屁股,侧眼看向山君:“准备吧山君。” “看看我们的宝宝能逃多远。” 虎啸一声扑了过来,明薪尖叫出声,本能的用力扯过柳万春挡住,反手就跑进丛林中。 柳万春被扯的一晃,漫不经心躲过老虎后轻笑摇头。 深山里丛林老树最多,明薪慌忙的钻进一处丛林中掩藏身体,她浑身发抖,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双手捂住鼻子和嘴不敢呼吸,惊恐的双眼警惕着四周。 四周无声,只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突然一旁的树丛晃了一下,树叶被拨开,一个巨大的兽躯从中走来,几步逼近,明薪吓得不敢动,只能在心里求着它快走。 它一步一步走来,却在逼近时停下,靠在一旁的老树下睡下。 明薪不可置信的看着,却见它呼吸越来越沉重平稳。 等了许久,感觉它是睡着了,甚至打起了鼾。 柳万春也不再附近,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于是明薪在树丛中慢慢的爬,紧张到湿汗从额间流下,然而她没发现老树下的老虎睁开了一只眼。 快要爬出丛林时,明薪感觉到脑后一阵发麻,一股炙热沉重的气息在她的后脖颈处蔓延。 她惊恐的回头,赫然是巨大的虎头,猩红色的兽瞳针尖般缩紧紧盯着她。 “啊啊啊!!”明薪遏制不住喉间的尖叫出声。 老虎舔了下她的脸,倒刺舌头刮的她脸疼,抬起虎掌拍了拍她的屁股,下一秒却让明薪近乎惊悚,它竟口吐人言:“跑啊。” 明薪浑身都被吓得发麻,站起来又摔倒,脑中只剩下一个字: 跑!! 没能跑几步,虎掌拍在地上的声响便在身后,它不紧不慢的跟着,每一次声音靠近,明薪的身子如同绷起的弓似的,但每每声音消失后又很快会再次传来。 它根本就是在玩!! 明薪胸口闷痛到喘不上气,喉间腥甜的血味涌出,但她却不敢停。 她就像是爪下的老鼠,被它戏弄着。 直到她力竭跌倒在地上,老虎才漫不经心的将她压在身下。 而不知何时出现的柳万春也贴近过来,看她额间脖间都是湿汗,累得躺在虎躯身下喘气笑道:“怎般累成这样?” 明薪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绝望哀求着:“求求你,不要吃我…我真的怕…我怕疼…我求求你了…” 柳万春闻言,苍白冰冷的手抚上她的额间叹息道:“我也舍不得你疼,若是疼哭了,我也心疼。” “罢了,这一趟,玩的好吗?” 明薪紧咬着唇,想骂他但又不敢,只能怯声道:“…好玩。” 柳万春弯起眸子,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满意道:“那好,睡一觉吧,醒来一切就完成了。”说罢手掌盖住明薪的眼睛。 明薪还没等说话便被一片黑暗淹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直到,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