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帕米尔的传说

    阿雅被卢湘余的故事逗得咯咯直笑，忽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她转头看去，却是白晨靠着车壁睡着了，身子随着列车的进行一摇一晃。

    阿雅咬着下嘴唇，小手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扶过过白晨的身子，将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扶到了自己的腿上。

    白晨吧唧了一下嘴，伸手挠了挠脸，然后翻了个身。

    白晨枕着阿雅的大腿呼呼大睡，脸颊紧贴着她的小腹，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带来了一阵微妙的痒意，让阿雅小脸微微泛红。

    他实在太累了，昨晚上又被那个诡异的怪梦折腾没睡好，早上六点就爬了起来赶往，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后来又在列车上和几个外国人干了一架，着实有些顶不住了。

    阿雅并没有推开这名才认识不久的男子，反而轻轻抚过他熟睡中仍带坚毅的眉眼。白晨不算多么英俊，却莫名契合她心里某种模糊的期待。

    这也让她不由得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她曾有一个男友，英俊多金，是大学里备受瞩目的富二代。起初这段感情美好得如同童话，直到某个夜晚，他带她走进一座僻静的公园，说要在那占有她的第一次。阿雅本能地抗拒，却经不住他软语哀求，最终让步。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他们依偎着走向树林深处时，竟撞见一伙混混正围着一个高中生欺凌。对方发现他们，顿时转移目标，嬉笑着逼近。她那向来风度翩翩的男友，竟在那一刻浑身发抖，裤子瞬间湿透，转身就逃，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阿雅僵在原地，连呼救都哽在喉间。眼看那些污浊的手就要触到她衣角，几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几位夜跑的中年人恰巧经过。她终于挤出破碎的哭喊，迎来了生命中第一道慈悲的曙光。

    那几个混混见机不对，撒腿就跑，阿雅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阿雅一边抚摸着白晨的脸颊，一边陷入了回忆，当她低头看向怀中的白晨，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也许，正是那一刻对“英雄”的彻底失望，才让今天白晨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显得如此耀眼。

    卢湘余看着白晨枕在阿雅腿上，不禁有些吃味儿，白晨这小子，以前在公司里明明还是一老实巴交的模样，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怎么这离职半年，变化就这么大？

    他看着阿雅和白晨这幅亲昵的模样，又回头看看了坐在他边上的陈雪，眼睛转了转，屁股不动声色朝着陈雪挪了挪。身子侧了过去，正准备和陈雪说一些悄悄话。

    他的小动作自然也被陈雪看在眼中，她眉头皱了皱，身子往外挪了些，显现是不喜欢离卢湘余太近。

    卢湘余的神色一僵，讪讪地挪了回去，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为了找回点场子，同时也带着几分酸葡萄心理，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对着阿雅和陈雪开口：

    “哎，说起来，白晨以前在我手下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人挺闷的，做事也……唉，反正没少让我cao心。”

    阿雅闻言，抚摸白晨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卢湘余，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但没有立刻信息，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她混迹社会多年，知道兼听则明的道理，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卢湘余见阿雅似乎有兴趣，来了劲头，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在公司七八年了都找不到女朋友，下班也是独自一人，公司里和他关系好的，都是几个男的，我们都私下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对女的不感兴趣……”

    他故意顿了顿，给阿雅留出了想象空间。

    陈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俏脸上的厌恶之色更重了，显然极其鄙视这种背后编排人的行为，尤其是这种涉及隐私的恶意揣测。

    她冷冷地瞥了卢湘余一眼，干脆拿出平板电脑，戴上耳机，明确表示不想参与这种谈话。

    她和卢湘余是在一次公司科技展会上和卢湘余认识的，随后卢湘余就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就在陈雪顶不住快要答应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中只有一张照片，是卢湘余的结婚照。

    发那封匿名邮件的头像，是一个墙角害怕的滑稽表情。

    自此开始，她就很厌恶这个肥胖的男人，不过她并没有和这个男人闹僵，因为她当时所在的研究所中，有一个项目就是和卢湘余对接的。

    卢湘余自是不知道他结婚的事情已经被捅给了陈雪，还是一如既往的追求着她。

    阿雅心理也是咯噔一下，这种话题确实容易让人产生疑虑。但她看着腿上白晨熟睡中毫无防备的脸，又回想起他刚才保护自己时的果断和正直，那种强烈的安全感是做不了假的。她心里天平已经有所倾斜，觉得卢湘余这话说得有些没分寸，甚至Low了。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阿雅也不想继续聊这个，所以连忙转移了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她主动开口问道：“对了，卢哥，你和白晨是什么关系啊？以前就是同事？”

    一听阿雅提起这个，卢湘余顿时又来劲儿了，仿佛找到了什么炫耀的点：“他啊，就是我手底下的一个职员。”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白晨，见他没醒。

    卢湘余又接着说：“你们是不知道，这小子除了屁用没有之外，还擅长捅搂子，就在他离职的前一前，老板看他在公司待得够久了，准备提拔他一下，于是就把一个很重要项目给他做，结果呢，死活收不到货款，还害得公司的资金链差点断掉……”

    说着说着，他似乎又找到了感觉，身体不自觉地又想朝阿雅那边靠，甚至试图伸手去拍阿雅搭在小桌板上的手。

    阿雅心中一惊，连忙收起了手，双手下意识的将白晨抱得更紧了些，脸色有些难看。

    这一刻，卢湘余前后不一的言辞，先夸白晨能打又抱怨他不靠谱、油腻的动作、以及背后说人坏话的行为，让阿雅对他的观感急剧下降。

    相比之下，沉默可靠、行动力强的白晨显得更加真实和吸引人。她几乎立刻断定，卢湘余的话水分很大，不可尽信，甚至可能完全是嫉妒心作祟的诽谤。

    卢湘余尴尬的收回了手，抓着纸巾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

    陈雪不自觉的又往外挪了一些。

    这时，乘务员推着餐车慢慢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报着菜名儿。

    午饭时间到了，阿雅将白晨叫醒。吃饭时，阿雅的目光更多地在白晨和卢湘余之间流转。她仔细观察白晨的言谈举止，发现他自然、坦诚，偶尔的幽默也恰到好处，完全不像卢湘余描述的那样不堪。而卢湘余则显得有些心虚和刻意。这番对比，反而让她心里的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对白晨的好奇和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

    饭后。

    “白晨白晨，你微信多少，加个好友呗~”阿雅掏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在白晨面前晃着。

    白晨“嗯”了一声，点开微信，扫了码，发送了申请。

    阿雅甜甜一笑，点了同意，然后将手机立得高高的，不然白晨偷看，然后在白晨的名字前面添加了一个前缀——大英雄。

    靠窗的陈雪也不动声色的将二维码亮了出来：“也加我一个呗”，她看着白晨的眼睛，轻声的说着。

    白晨照做。

    当陈雪看到白晨微信头像时，瞳孔微了一下，然后默默的点了同意。

    卢湘余一边看着三人有些吃味儿。

    “哈~”阿雅靠在车壁上，歪着脑袋看向白晨，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白晨，你这次去帕米尔高原是为了啥？”。

    白晨想了想，然后说道：“听老人说，那里有很多传说，我想去看看。”

    他并没有说实话，因为这些事过于诡异，他担心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哦？传说？说来听听？”一听到传说两个字，阿雅的眼睛都亮了些，她连忙坐直了身子。

    一边看抱着平板看书的陈雪也抬起了头，摘了耳机望着白晨。

    白晨的目光缓缓扫过车厢内的众人，阿雅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陈雪虽然仍保持着冷静的姿态，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泄露了她的兴趣，就连一直有些局促的卢湘余也竖起了耳朵。

    白晨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秘密。

    “帕米尔高原，被称为‘世界屋脊’，在诸多古籍中被记载为天地交汇之处。而在那些最古老的传说中，它还有一个名字——不周山的遗骸。”

    “不周山？”阿雅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

    “是的，”白晨点头，“《山海经》、《淮南子》中都提及过不周山，说它是支撑天地的天柱，山体巨大，直抵云霄，是人界唯一能通往天界的路径。传说中，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落败后怒撞不周山，导致天柱倾塌，天际露出窟窿，洪水倾泻人间，这才有了后来女娲炼五色石补天的故事。”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原，仿佛能望见那片遥远的雪峰。

    “但有些流传在当地古老部落、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传说里，却提到了另一个版本。不周山并非完全毁灭，其山根并未断绝，而是沉入了大地极西的帕米尔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连接天地的‘灵脉’。也正因这灵脉的存在，那片土地变得非凡，时而会发生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

    “这只是缺乏地质学的证据吧？”陈雪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审慎的怀疑。

    “所说它们才是传说，”白晨看向她，淡然的回应道。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着：“某些特定的时候，在高原的某些山谷里，时间流逝会变得诡异，有人声称看到了早已消失的古代生物的影子，或是误入一片从未被地图记载过的、四季如春的隐秘谷地。还有些更古老的传言，说那里偶尔会出现‘天梯’的幻影，或是听到来自云端之上的呢喃…甚至有传说，女娲补天时遗落的一小块五色神石，就藏在那片山域的某个角落，守护着……”

    卢湘余咂咂嘴，试图驱散车厢里过于凝重的气氛：“嚯，这么玄乎？听着跟神话故事似的。白晨，你小子该不是想去碰运气捡宝贝吧？”

    白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卢湘余的调侃，只是淡淡道：“传说终究是传说。但帕米尔高原的壮丽和神秘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吸引我的，正是这种介于神话与现实之间的模糊地带，想去感受一下那片土地承载的古老重量。”

    他的话语落下，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阿雅的眼神愈发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陈雪垂下眼睑，似在思索着什么；卢湘余则挠挠头，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

    列车依旧轰隆前行，朝着那片传说中埋葬着天柱遗骸的高原腹地驶去。

    窗外，地势开始逐渐抬升，远方的天际线上，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连绵雪山的淡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白晨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白晨在讲到这些传说时，忽然有了些明悟，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他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神秘祭坛，以及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青色吊坠，还有大伯消失之迷，都会在这次旅行中，找到答案。

    卢湘余瞥见白晨的那个吊坠时，目光一凝，正想开口时……

    “白晨，”陈雪那一双美眸带着一丝探究，温柔如水的凝望着白晨，突然开口，“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吗？”

    白晨沉吟片刻，然后道：“不知道，至少至今为止，没人见过活着的神明。”

    陈雪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从靠窗的位置挤了出来，然后在白晨身边款款坐下，将那娇艳的红唇贴在白晨耳边，用气声说道：“我见过。”

    白晨心中猛的一跳，正要说话时——

    “别声张……”陈雪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侧脸上，顿时让他耳朵通红。

    阿雅一脸狐疑的看着陈雪和白晨，而卢湘余的脸色却格外难看，就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然而，半个小时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陈雪过去了，就不回来了……

    好嘛，吃了两斤苍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