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
这次回来,比想像中还安静。 温衡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白感。 这个城市太熟了,街边那家小吃店还在,楼下超商店员也没换,但他总觉得——有什麽地方,悄悄变了。 刹那间,温衡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白感。 直到推开家门,才找到了那份”变化”的源头。 她正站在玄关换鞋,背对着他。 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上方微微摇晃,她头发比以前长了些,扎成一条低马尾,露出颈后那块细瘦又白皙的肌肤。 她身形比记忆里修长了,线条柔和中带着少女初长成的玲珑,还没到惊豔的程度,但那种像晨光抚过湖面一样的自然亮眼——却让人一眼就移不开。 她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 温衡怔了一下。 她画了妆。 不是浓妆豔抹,只是眼尾轻轻勾了点棕色眼线,睫毛捲翘,唇色像草莓果冻那样的红,整个人好像被什麽精心凋琢过,漂亮得不像十三岁应该有的模样。 她对着他一笑,像是没发现他的迟疑。 “哥哥!你回来啦?” 她笑的时候嘴角会微微翘起,眼睛亮得像春天的月光—— 他太熟悉了,从她五岁时那个第一声“哥哥”,他就一直看着她这样笑。 可他没想到,她竟会笑得这麽好看。 好看到——让他想皱眉。 他没出声,只轻轻”嗯”了一声,把行李放在玄关边,看她光着脚蹦蹦跳跳地走来,拖鞋也没穿。 “你怎麽现在才到?我都等你好久。”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他行李。 温衡却抢先一步拿起,淡声说:“我自己来。” 她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他为什麽忽然语气冷了些。 /// 晚餐时,餐桌上只剩他们两人。母亲出差,父亲在外地,他们像往常一样安静吃饭。 时卿今天话特别多,说着班上最近新来的英语老师、社团活动、还有几个男生跟她告白的笑话。 “……真的啦,他们现在真的很敢耶,有个男生还写信塞在我书包里,我一打开就掉出来了,好丢脸喔。” 温衡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 “收了?” “没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她嘟着嘴,“我才不要随便跟人家说话咧。” 他没接话,只默默地喝了一口汤。 时卿看着他,忽然歪了歪头,语气有些狐疑:“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他抬眼,对上她眼神。 她的眼妆很轻,却让眼型看起来更长了些,眼神变得更加勾人,和以前那个眼角含着稚气的meimei,真的不太一样了。 她还在问:“我是不是讲太多了?” “不是。”他语气平稳,“你可以讲。” 她松了口气,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到某个同学对她告白后还送了她一张小卡片,上面画了Q版他们两个的样子。 “……而且他画我还画得蛮像的喔,你要不要看?” 她说完就起身去书包里翻。 温衡的手指无声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眼神有些沉。 /// 她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叠信纸与画卡,一脸期待地递给他看。 “这个啦,你看像不像我?” 他看了一眼,纸上那个画着校服的女生,双眼大大的、笑容甜甜的、连头发长度都一模一样。 旁边还画了一个男生,站得有点近。 “像。”他说。 然后拿起来,动作自然地把那张卡撕成了两半。 “欸!”她一惊,“你干嘛撕掉?!” “画得再像也不是你。”他低声说,眼神没什麽波动,“你没必要收这种东西。” 时卿盯着他,有点不开心地皱起眉:“我只是要给你看,又不是要收下。” “以后也不要。” “你怎麽那麽奇怪……”她嘟着嘴,把撕掉的卡片抢回来看了看,像是还想黏回去。 温衡忽然开口,声音低下来,语气有点压不住的情绪。 “妳现在长得这麽快,又爱漂亮,又学化妆……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显眼吗?” “你在说我太引人注意了?”她愣住。 “妳不是小孩子了。”他放下汤匙,语气难得有点冷,“那就应该知道,有些眼光不是好意。” 她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可是我没有做错什麽。” 他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把餐具收进厨房。 时卿咬了咬唇,过了几秒才跟上去。 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低头洗碗的背影,眼里忽然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哥哥。” 他没回头,只是动作略顿了顿,像是听见了,却还没准备回应。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肩膀的线条,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之前说过……那些看我的人,心思都不单纯。” 他微微偏头,“我说过。” “那今天给我情书的那个人,你也觉得是这样吗?” 他终于转过身来,神情不见起伏,只冷冷地说:“我不喜欢那种人靠近你。” “因为我是你meimei?”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点头,也没否认。 时卿看着他,眼神微微闪动,像是压着什麽。 “可你自己说的啊,”她语气带着点儿轻缓的针锋相对,却没什麽火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不是外面的人。” 温衡眼神微动。 她慢慢走近一步,停在他面前,一抬头,便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你到底算哪一种?”她语气仍淡淡的,像是玩笑,又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什麽。 空气顿了两秒,温衡低下头,与她只隔半个呼吸。 “我是你哥。”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语气平静,却像是在勉强自己划清什麽界线。 时卿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说不清的乱。 他的话,像是在替她挡下什麽,也像是在把她推开。 那瞬间,她脑中有个念头闪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好像,不只是在意他这个「哥哥」的身份。 她垂下眼,没再说话。 他也没有。 距离明明那麽近,却像隔着一层不能越过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