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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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欢天喜地的新世纪刚过一载,本该在国内读高二的年纪,杜烁来了陌生的国度。在美国没熬过一个季度,就险些成了孤魂野鬼流落街头。放弃了无用的学业,被房东再三驱赶,账上不剩几分余额,他仍告诉自己没关系,得过且过,混一日算一日。 路过电话亭,钱还剩最后一点,不够续房租,但够往国内拨一通电话。 杜建刚的手机号码,他牢记于心,只是迟迟不敢伸手——“如果你爸愿意接纳你,早就联系了。他根本不想要你!你是什么?偷盗撒谎逃学打架抽烟喝酒野混的地痞坏种,只会给人丢脸,他根本不想认这个儿子,专留你在这自生自灭的!你还没有廉耻、不知好歹?” 他瑟瑟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此只当忘了那个号码,开始了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 由于他那时英文差的离谱,日常识字都存在问题,且尚未成年,只能向华裔同胞寻些不用怎么开口、可以独自完成的体力活,比如每天在中餐馆后厨洗盘子。久而久之,别人误会他是半个哑巴,他也不甚在意,因为他自己早已丢失表达欲。这点工钱,勉强够换个地方住,虽然条件很差,但饿不死。 圣诞节前夕,老板告诉他不用再来了。因为最近警察查得严,他是问题人口,老板不敢用童工,怕自找麻烦。便只结了最后一点工钱,就将他赶走了。他又开始了街头流浪。 那是个灯火通明的圣诞夜,到处金碧辉煌、欢歌热舞;也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人们纷纷回家欢聚一堂。 口袋里还有最后一点钱,但又不够下月生活费,望着前方那朦胧的花好月圆欢声笑语,他忽然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索性今晚就在这热闹的大街上彻底放肆一回,将身家全抛洒,不管天明,不问以后。 有了这想法后,他细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好晃到了一处红灯区,怪不得格外霓虹闪烁、花样迭起。想必附近的人均可…… 凭直觉,他看中了一个南欧女人。那人虽是西方皮相,五官却小巧秀丽,精致的黑色眉眼,一头墨发,像顺滑的丝绒以波浪状卷起。娴静时白皙无暇,像极他以前认识的那位“三好学生”;张口待客却格外风sao,妩媚妖娆,红唇明艳而耀眼,比起那位,又多了些成熟女人的丰韵和职业卖弄的性感。 他一眼吃定,想在今晚好好折磨这三分像的女人。 哪知晚间发生的事并不如他预想那般,这是他在异乡的第一次,却是那女人的第无数次。她熟练、开放、大胆,直接坦荡、百无禁忌、轻车熟路,衬得他越发青涩稚嫩(本就未成年)。他简直成了任由宰割的羔羊,随意玩弄,听凭摆布,反落了下风。 他用尽全力,才勉强与她战了几回合。平局。 不分胜负,对他而言,就是输了。他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所有生机都被抽走了般,一动不动,简直让人怀疑长眠不醒。 直到次日晌午日头高照,他才在一片昏昏沉沉中起来。那女人已经不见了,他也得离开,虽不知下一站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就去哪里。 捡起昨晚乱作一团的又脏又破的旧衣,他发现下面盖着东西,拿起一看,是钱——两张10美元的纸钞。 他苦笑一声。原以为自己是客人,其实竟是服务的人;自以为是买家,其实是卖家。原来出来卖的竟是他……可笑啊可笑,多可笑。 他捏着这钱无话可说,不由自嘲,又哭又笑,这么多天终于滚下泪来、笑出声来。哭自己、笑自己,可怜虫! 那天他没有再茫然,非同寻常的理智和冷静,对一天的行程也相当清楚,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首先吃饱喝足,换一身得体的新衣服,然后去二手玩具店,买个汽车模型送给自己,再用最后一点钱打车,径直奔向纽约的大河。 即使在冬天,哈德逊河也够充沛,宽广壮阔无边无垠,能吞没整座城。他来到河边,发现这里居然也是热闹的——一堆人在桥洞里篝火歌舞,一批人在桥上犹豫徘徊,还有一波人蹲在岸边嚎啕大哭或痴痴呆呆。 搁以往,他或许会触感伤怀,但此刻,无所谓。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路,就在前方,河中心。 他直奔着那最中心、最宁静、最深邃的地方去。一开始,河水刚浸过脚踝,缓缓穿透一股冰冷,小小一点水珠也化作刺透皮肤、封冻骨血的严酷刑具,配合凛冽寒风如利刃刮过,腿脚顷刻间就生生失去知觉。 没关系,不妨碍他继续向前,也不妨碍他头脑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一文不值。他孑然一身,没人靠近他,没人相信他,没人在乎他,也没人救他。 水越来越深,身体像被腰斩,断成两截,下半身完全瘫痪。 没关系,他仍然头脑清醒。其实他早该有自知之明,从母亲病逝那刻起,就已经无家可归了。在杜宅的那一年,不过是作客,所谓偶尔的甜蜜美好,只是幻象,黄粱一梦。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信任、希冀”这类奢望,果不其然,他们最后都无一例外背叛、抛弃了自己。如今这成倍成倍翻涌的失望绝望,都是自己犯傻犯贱、自找的! “你从来就是没有根的东西,要么烂在泥里,要么臭在垃圾堆里,还不如为自己选一个漂在大河上的命运……” 水位越来越高,漫过了脖子,浑身上下被扎着无数个冰冷针头,渐渐失去人的体温。 没关系,如今反而不冷了、不痛了,甚至心和河水一样清澈,透过明晃晃的镜面,还能看见曾经许多事:病中梳头打扮的母亲、每日酒精消毒的手术刀、第一名成绩优异的奖状、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家常饭、简洁流畅的数学公式…… 呼吸有些困难,越来越喘不过气,一张口大量冰水往里灌,氧气越来越少,他知道: ——一切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