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客人

    他自然别有所图——这些人都是最有钱有势的，有各种他需要的东西，可以助一臂之力。相助最多的，有一个共同点，即都是落单的女客。

    他白天干活，做好份内的事。同时也细心留意着走进来的客人，打量她们哪些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哪些眉骨风sao、水性杨花，哪些离家出走、满腔怨愤，哪些又形单影只、失魂落魄。

    见得多了，日益熟练分辨出她们是否是“潜在的客人”；试探多了，愈发准确推断出客人“具体需要什么”：

    ——如果要的不多，只是一句肯定、一点关心、一张纸巾、一次举手之劳、一个拥抱、一下亲吻、一场欢爱的话，就能恰到好处暗示，不露痕迹讨好，进而彼此心领神会，眉眼传情，达成共识，最后顺利交易。白天的准备工作做足，晚上就能水到渠成。

    ——如果要的更多，不止于此，就及早撤手。

    那个南欧女人，他自然没忘。只不过想开了，生活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不值得计较。男女之事本就毫无意义、毫无神圣性可言，不过一场交易，大家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随意组合，自由进出。

    谁让夜里孤单的魂太多，随时随地都有新人加入这个队伍，到处都是渴求。他们也不过恰巧碰上，聊作打发而已。

    这与是否成婚、是否成家无关。她们可能是全力打拼的职场强人，可能是全心服务家庭的贤内助，可能是早被包养的地下情妇，也可能是丧夫守寡的单身母亲。总之，她们都一样会寂寞。外表身份境遇不同，寻求的东西却相同。

    如果有那么一个晚上，不损伤财富地位名声等既得利益，只用花一点小钱，便可以买来她们想要的东西，尽情放纵而不用负任何责任。何乐而不为？

    如果有那么一位陌生而体贴的新鲜异性，向她们敞开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她们可以诉说衷肠，倾吐苦水，获得全方位理解和无条件支持；也可以在他身上尝尽甜头，肆意索取，获得各种满足。何乐而不为？

    同时，这一切也正中他下怀。自从想通之后，他就扮演着一位相当完美的一夜情人，久了，甚至差点深陷其中。

    那段时间，完全以女方为重，不管是床第之欢，还是别的，他都善解人意配合、游刃有余完成，予取予求。除了生理欢愉，偶尔也有别的，他们也会把酒长谈、交浅言深。不知这算不算精神上的交流——触及灵魂的部分？

    对想倾诉的女人，他及时展露同理心，耐心聆听，恰到好处出言安慰，温柔劝哄，给予适当疏导，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真可谓“绅士模范”。聊到共情处，一时也忍不住有感而发，说些肺腑之言。对方的心防简直全线溃败，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对着一个普通的男人，找到了“毕生真爱”般死心塌地，仿佛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所以，天一亮，女人们对他无不交口称赞、服服帖帖。

    但其实，天一亮，大家就都变了，变得客气而礼貌、冷淡而疏离。

    他也是。在黑夜，他可以很真情实意疼惜某个女伴；在白天，就恢复了冷脸不认人，打骨子里不在意、不相信任何女性。

    尽管如此，大多数女人仍对他欲罢不能，对那一晚念念不忘。她们或是留下一笔价值不菲的酬金，或是利用别的资源助力，如为他伪造延长签证等。

    倘若哪个女人真想共度第二晚春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回头和当真”，是最大的忌讳。

    为了不惹祸上身，他们保密做得很严，丝毫不露端倪。一般都是小心翼翼鉴别身份，判断条件，挑拣时机，天衣无缝安排行程，再谨慎勘察四周环境，反复确认无虞。正因如此，大家天亮后才能头也不回，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背对着最体面，熟悉了反而难看。

    当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的露水情缘接连更迭，偶尔那么一两回意外的失误，被他的领导或是她的丈夫起疑。情况棘手，险象环生，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缝补，躲躲藏藏，铤而走险。所以他之后干了没两年就走了，这都是后话。

    那些客人心甘情愿给的东西，他全都攒下来，有大用场。不到半年，积蓄就已经相当可观，可观到足以请专业的国际侦探的地步——他要跨国越洋、远程调查自己的“家”。

    这便是他的谋划，只不过是第一步。

    他瞒着所有人，化用假名，遮掩真容，伪装身份，将一笔巨款隐秘砸在了一家黑白通吃、业务出众、信誉可靠的侦探社上。

    他的私人侦探是个混血，中英双语，有香港身份，内地通行很方便。他接到委托去某省省会，调查秦唐时代创始人、住在古城的知名富豪杜姓一家。其家中所有人，包括小孩、保姆也不放过！

    渐渐地，从国内陆续传回一些消息：

    1.一家之主、公司一把手杜建刚，一心全扑在工作上，日理万机，辗转各地，基本不回家；

    2.女主人秦靓似乎是个典型名媛贵妇，日常除了购物美容、聚会社交外，最多的就是专盯儿子学业。

    3.儿子杜秦燿在全省最好的初中就读，但校内表现素来极差，可以肯定是通过关系强塞进去的。

    4.司机一直在这家兼职干着，保姆是这两年新来的，都规规矩矩很正常，没什么蹊跷。

    5.杜秦燿的私家家教老师倒不少，最多同时有六个，但换得很频繁，统统没什么业绩。

    有一个最奇怪的点：杜秦燿家境丰厚，养尊处优，衣食住行皆是上品，吃喝用度一应俱全，想要什么张口就有、随取随拿。按理说，他没什么额外需求了，且人又常在课堂，不是学校就是补习班，也没时间精力消费。

    但怪就怪在，他好像背着家里，在外有大笔收入！

    他平常有一大帮狐朋狗友，以兄弟相称，并对这些兄弟出手相当阔绰。一个初中生，动不动就随手送每人大几十万的东西，开销如流水。饶是再有零花钱，也不足以覆盖这些。且这些挥霍无度，均缺少监护，秦靓应该对此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