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種之書在线阅读 - 3-8 暗網

3-8 暗網

    

3-8 暗網



    時間|2050年11月22日   晚上21:10

    地點|MIT宿舍區   C棟2樓

    宿舍裡只開著桌燈,螢光灑在筆電鍵盤上。嶺翔坐在桌前,打開制度App,又重新讀了一次任務對象卡蜜兒的資料。那段文字太平穩,像經過多次審核後只剩下結果的聲音。

    他轉而打開搜尋引擎,輸入名字——Camille   Moreau、Julien   Neuenschwander——片刻後跳出一篇新聞。

    《全球論壇報》

    2048年4月12日|國際新聞版

    北非婦權代表團遭襲:6人死亡,14人受傷

    【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邊境報導】——一場旨在推動女性權益與性別平等的外交交流活動,於昨日遭遇宗教極端組織襲擊,釀成至少6人死亡、25人受傷的慘劇。遇襲地點為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邊境地區的「國際文化交流中心」。死者中包括27歲的瑞士籍外交官朱利安?諾因施萬德(Julien   Neuenschwander)。

    襲擊由一個與極端宗教團體   Saut   Al-Haqq(真理之聲)   有關的民兵組織所策劃。該團體自「全球生育率下降危機」爆發以來,逐漸轉向極端行動主義,主張「女性子宮為神聖資源」,並聲稱西方性別自由政策是「人類繁衍崩壞之源」。

    襲擊發生時,代表團正結束一場以《制度化生育選擇與性暴力防治》為主題的圓桌論壇。目擊者表示,武裝分子持槍掃射並縱火焚燒周邊建築,有多名代表遭受肢體攻擊。

    倖存者之一為當時年僅26歲的法裔瑞士外交官卡蜜兒?莫侯(Camille   Moreau),與朱利安為公私皆密切的夥伴。她在事件中僅受輕傷,卻拒絕接受醫療與心理介入,並至今未對外公開發言。

    瑞士外交部發表聲明,強烈譴責此次事件為「對和平、平等與國際合作的野蠻踐踏」,並呼籲聯合國立即針對「極端宗教與生殖主義恐怖行為」啟動調查。

    有評論指出,現場遺留的手寫布條揭示此類組織的性別仇恨核心——

    「這片土地,不屬於穿西裝的妓女。」

    此次襲擊事件,再次突顯全球生育政治與性別人權衝突的烈度,以及制度派遣人員於高風險區域之急需保護。

    螢幕前的嶺翔沒有馬上繼續點開其他連結,而是盯著這篇報導的標題與內文,靜靜地看了很久。

    他突然想到:如果這是一篇公開能查到的報導,那麼在網路的另一端、沒那麼乾淨的地方,也許會有別的版本。

    幾分鐘後,他進入了另一個瀏覽器,用不屬於制度監測的方式,連上了暗網。

    介面沒有設計,只是一行行代碼與匿名帳號。他輸入了幾個關鍵詞——Camille   Moreau,   Tunis   attack,   Julien,   fire,   truth——然後進入了一個名為「BloodRights   /   血之權序」的極端論壇。

    進入首頁時,他看到幾個主要分類區塊,排列在深紅背景的下方:

    ●    視覺資料|ForcedBreed   Archives

    推薦:『純血系留種實錄』、『我如何裝成種父成功無套中出』、

    熱門影片:『真實外流,金牌種父首次破處,一發入魂』、《公費中出:配對女大生懷孕實錄》

    ●    文字小說|Heredity   Chronicles

    推薦:『她的任務是繁殖』、『拒絕懷孕的代價』、「不孕者的懲罰:配對失敗的結局」

    ●    模擬遊戲|SimBreed   Ground

    推薦:『你就是她的生育主』、「模擬種父任務:零情感全效率版本」、『重啟女權清洗紀元』

    ●    紀實新聞|BreedIntel   Channel

    推薦:『真理之聲的預言成真』、『用jingye書寫歷史:制度如何開始的』

    ●    公開論壇|WombTalks

    最新話題:「如果你的老婆跟種父上床,你還會要她嗎」、「制度女孩會愛你嗎?不,她們只看濃度和條碼」

    ●    焦慮觀察|FailBreed   Zone

    熱門標題:『她懷不上?那就換一個能生的』

    熱門標題:『流產兩次的制度樣本還能用嗎?』

    熱門標題:『快絕經還搶著申請配對,笑死』

    熱門標題:『jingzi白打給廢子宮,還不如養狗』

    ●    精神崩潰區|NTR   Room

    警示:含重度失控內容,請慎入。

    熱門話題:『她懷的是種父的,不是我的』

    熱門話題:『看到孩子的臉我就想到那個男人』

    熱門話題:『我老婆配對成功後變得更快高潮了』

    熱門話題:『我幻想她被種父中出,才有性慾』

    熱門話題:『制度把我們變成觀眾,還要鼓掌』

    ●    地下配對|Underground   Pairing   Zone

    警示:後果自負,所有配對皆不具合法性與責任聲明

    熱門話題:『種父臉皮大放送:假證件/真射精』

    熱門話題:『配對外掛怎麼買?想生就別靠制度審核』

    熱門話題:『她排不到任務,我幫她留種了(圖 證明)』

    熱門話題:『制度配不上我,我自辦繁殖場』

    嶺翔一度停在「視覺資料」區某個醒目的標題上:

    『真實偷拍,金牌種父首次破處,一發入魂』

    他下意識點開,呼吸在瞬間加快。影片畫質粗糙,角度模糊,聲音混雜。但標題與畫面裡那個模仿種父制服、壓低聲音的男人,與一名年輕女子的配對過程,讓他一度神經緊繃。

    他很快辨識出那並非真實任務資料,而是一支劣質色情偽作,演員模仿制度流程、甚至穿著類似觀察員衣裝,卻明顯充滿商業化誇張與低劣段數的表演。

    然而留言區卻是一片狂熱:

    【SemenProtocol】:「一發就中是神。這種基因該複製100次。」

    【RawBreedIcon】:「終於看到真的制度現場了!比他媽那些公告還真實!」

    【VialOrVag】:「誰管真的假的,這就是我幻想裡的未來。」

    【DeepControl】:「制度應該強制全程直播,讓我們知道誰在播種。」

    【CockWitness】:「這女的腿張開的角度太完美,完全是種父專用型。」

    【SeedJealousy】:「這種等級的正妹居然配給他……我們連jingzi濃度檢測都被打回來。」

    【BreedVoyeur】:「我邊看邊打,一邊幻想自己就是那個種父。制度根本天堂。」

    【NoMoreBeta】:「如果我老婆也能像她這麼乖乖躺好讓播種,我就每天給制度捐錢。」

    嶺翔把影片關掉,喉頭有些發緊。他突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不是想參與制度,而是想看著制度崩壞,然後從碎片中挑選出最猥褻的部分佔有。

    那個標題就像一種鏡像反照——他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卻彷彿在看著某種被偷走的身份。

    每一區的語言都粗暴、毫無掩飾地物化女性,標題像是某種仇恨的儀式咒語。

    嶺翔強迫自己冷靜地點進「WombTalks」,再次用關鍵字搜尋子討論串,找到兩年前的新聞標題,點進了留言最多的一則,這些大多是當年的留言:

    【SlaughterLogic】

    她活著他死了,已經告訴你誰是多餘的那個。這種女人穿著套裝、口紅烈焰,跑去第三世界演救世主,還不如直接投胎當牧場的繁殖牛。

    【FleshEconomy99】

    有誰下載到那段影片?我看到有人說她就在現場,看著那男的被燒成炭。這才是真正的現代女權:犧牲男人保命,回來繼續發聲。

    【GodsWomb42】

    真理之聲做得對。這些女人以為自己可以教育世界?子宮是神聖資產,不是外交籌碼。

    【CrucifyConsent】

    西方女人穿西裝就以為自己能控制子彈。她應該被留下來,做成那片土地真正需要的東西——器皿。

    【BreedDagger】

    那個朱利安,看起來像什麼國際型男,但還不是在沙地上活活燒掉,笑死。他以為她會為他死?她連妝都沒花,跑回去繼續當國際美人了。

    【ReclaimFatherSeed】

    我不懂為什麼還有人替她講話。她那臉那身材,在北非那種地方根本就是挑釁。她走在街上,就已經是種暴力了。

    【LustIsTreason】

    當地人說,她被帶走幾小時後才被放出來的。你以為她怎麼倖存的?不是因為勇敢,是因為她被驗明了用途。

    【DivineHierarchy88】

    世界需要的是配種,不是平權。這些女人不該有護照,她們該有的是鏈子和籠子。

    其中有一則留言附上了影片連結,標題是「火烤外交官,女友在搖滾區目睹(RAW   FOOTAGE)」。嶺翔的手停在滑鼠上,沒有點開。

    他盯著那行文字很久。然後關上了頁面,沒留下任何紀錄。

    但那個影像已經印在腦裡。不是影片的畫面,而是這些人語言的形狀。   他第一次明白,卡蜜兒要面對的,不只是回憶——還有被他人如何敘述那段記憶的方式。

    嶺翔把背靠在門板上,沒開燈。

    剛才那些影像還在他腦裡——不只是劣質的外流影片,也不是那個仿造制服的假種父。而是底下那一整排留言:

    那一字一句,用仇恨包裹慾望,用戲謔掩蓋暴力。

    不把女人當人,而是當成「等待填入的器官」;不把制度當成選拔,而是當成屬於某類男人的性特權舞台。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這世界黑。他從育幼院就知道了。

    但這次不一樣。

    那不是社會邊緣人的匿名抱怨,是一種系統化、集體化的憎恨語言。

    那些話裡沒有悲傷,沒有挫折,只有對女人、對制度、對種父——包括他——的掠奪幻想與強暴語氣。

    他一度懷疑這是不是反串。但他知道,不是。那些語言太熟練,像練過。

    他在黑暗裡坐了下來,靠在牆邊,把臉埋進掌心。

    這不是他第一次懷疑制度,但是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

    「人」本身的問題,制度根本來不及處理。

    不是所有男人都該繁殖,不是所有女人都該被配對。

    可那些被排除在外的人,會變成什麼?

    會在哪裡等著復仇?

    會不會有一天,站在某個你以為安全的任務房間外面?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張在制度裡被稱為「理想樣本」的臉,在這一刻,卻只是一張拼命往上浮、不想沉到底的臉。

    他忽然想起當年在育幼院,阿哲一伙人試圖脫下他的褲子的事情,壓低聲音的笑鬧與膝蓋壓住胸口的重量,直到老師喝止。

    還有那個晚上,阿哲爬上他的床,強壓在他身上,他抓起手邊的東西往阿哲頭上砸去。他沒看第二眼就跑出門。那夜下了雨,他赤著腳衝出門,跑到大街上,雨水和血混在一起,從額角一路流到鎖骨。

    那是他第一次使用暴力,也是第一次感覺自己擁有了什麼能夠「切開」世界的力量。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這件事,連制度的心理評估也沒填過。

    「我沒那麼乾淨,」他喃喃道,「只是被制度包起來了而已。」

    然後他補了一句,像是說給牆壁聽,也說給自己聽:

    「沒有它,我跟他們也沒兩樣。」

    他關掉水龍頭,沒開燈,讓房間沉在那一層靜得聽得見自己呼吸的黑裡。